第二十八章 只愿君心似我心
一来二去的一上午便也这样过去了,回了鸣鸾宫我便让绿岚传了午膳,萧品棹稍稍用了些便睡下了。 看得出他确然是很累的,不一会儿便已睡熟了。他睡得酣甜,只是额上细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如今虽已入秋,炎炎夏日残留的余热尚未完全褪去,他又一向最是耐不住热。 我耐心的用帕子替他将额上的细汗擦拭干净,取了把扇子坐在床畔轻轻替他煽凉。 拂瑶从外间进来,刚要开口说什么,我立即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小声问她:“什么事。” 她领略了我的意思,亦是尽量压低了声音,道:“娘娘,刑房的人送了孙公公回来了。” 我看了眼熟睡中的萧品棹,搁下扇子起身朝外去,到了院子里才问拂瑶道:“孙知迷怎么样?伤得重吗?” 拂瑶道:“娘娘不必担心,孙公公到底是咱们鸣鸾宫的总管,刑房的人也晓得手下留情,只不过是皮rou伤罢了不打紧的。” 我这才放了心,吩咐拂瑶去太医院替孙知迷抓几副药回来煎,又指了两个小太监去照顾孙知迷便又转身回了仪元殿里。 我一边继续替萧品棹打着扇子,一边想着今日的事。萧品棹既在长秋宫里,随行的一溜儿宫人必定都停在外头,所以,他是看见了才进去的。 今日若萧品棹不在,德妃也只能将这闷亏咽进肚中,毕竟这耳坠是她自己的东西,我既送去了她必是知道我已看穿了她的诡计,她哪怕是为了防止我拆穿她也不会伸张。 而孙知迷明知萧品棹在里面还闯进去,便是想将这事捅到萧品棹面前,并不需我去多言什么,以萧品棹多疑的性子,定会对此有所想法。只需萧品棹起了疑心,便足够了。 若说我之前对孙知迷还有一星半点的芥蒂的话,经此一事,也完全消除了。他明知这样进去受罚是肯定的,他却也进去了,这样的忠心也是难得了。 时过良久,萧品棹徐徐侧过身子面对着我,双目仍旧紧闭尚未有要苏醒的痕迹。 我时常会这样静静注视他的睡颜,沉睡中的他,褪去了平日里的威严与伪装,就这样安静的,简单的呼吸着,或许这一刻的他才是最真实的他。 如今的他与我当初一见钟情的那个他一样的俊朗无双,一样的意气风发,只是那颗心不再纯粹了。又或者,他其实从不曾纯粹过,所有对他的幻想,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我抬手想要触碰萧品棹沉静的睡颜,又在即将触及的时候xiele气般缩回来。反复几次,还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抚上他的面颊。触感是冰凉无温的,便像他这个人,从来都吝啬给我一点温度。 来回摩挲几下,见他皱了眉,忙想将手收回,却被他的大掌紧紧握住。 萧品棹依旧紧闭着双眼,我也不知他是醒了还是睡着的,只得一点点用力想将手抽回,他却握得越发紧了,末了带着半梦半醒的浓重鼻音轻斥一声:“别动。” 便像是一句咒语般,我便真的不敢再乱动,任他握着我的手,在这个祥宁的午后,听着外面风过无痕,雀过留声,安静的等着他醒来。 因为无人打扰,直到我亦靠在床沿上打起了盹,直到我被他紧握的手已经被汗水淹没他亦没有醒来。 我睁开双眼的时候殿里已显得有些昏暗,想来已是近黄昏,我抚了抚睡得有些昏沉的头坐起来,忽然记起原本是萧品棹睡在床上着的,现下却换作了我。 殿里已唯剩我一人,我不禁暗自懊恼,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我唤来拂瑶,问她萧品棹何时走的,她道:“皇上走了许久了,说是崇安殿那里尚有许多事未处理,晚上再过来鸣鸾宫。见娘娘睡得香甜不忍打扰,还是皇上亲自将娘娘抱到床上的呢!” 拂瑶有所不知自是替我高兴,我却不觉得有什么,也只淡淡应声不再多问什么。只是他掌心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指尖,我望了望自己白皙的手,不禁失笑。叶漪默,你在想什么呢? 拂瑶不解的望着我,疑惑道:“娘娘,您怎么了?”
我收敛的神思,轻声道:“没事,本宫去看看孙知迷。” 晚上萧品棹倒是来得早,芝风替他沏了杯他一贯爱喝的毛尖便领了众人退下。 他并不急着饮用,却是叫了我坐在他身侧,微微叹了口气,道:“算来你我大婚已有半年,这半年相处足够去了解一个人,朕承认…一贯对你的看法有些偏颇。” 他劈头就是这样一句话,虽带了丝低伏的一味,我却有些发懵。这算什么?我虽然渴望他能理解我,却不信一个人根深蒂固的想法会轻易转变。 他也看出我的怀疑来,轻笑道:“你在质疑朕说的话?” 我忙道:“臣妾不敢。” 他握了握我的手,笑道:“朕与你说笑的。朕渐渐发觉,你并非朕一向认为的那种生性善妒,骄纵妄为之人,却显得处处小心,深思熟虑。这些时日朕一直在想一件事,如今朕明白了,与朕来日方长的人…是你。有些事再坚持已无用,倒不如让它过去吧。” 饶是他说得认真,我到底也算头脑清醒,并没有完全信了他的话。可不论他出自什么原因才同我说这些,这终究是我与他之间的一个转机,哪怕这仍旧是一番虚情假意,起码我不必再面对那个让我心酸的冷漠的他。毕竟我要的,也只是君心似我心。 我凝着他那张让我深深沉迷的俊逸脸庞,轻轻启唇,“好。” 他牵着我往内室走,今夜的相拥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感觉,将我受挫的勇敢再次填满。 下弦月悄悄躲进乌云中,夜静沉,袅袅茶香默默消逝在无边的夜色中。 翌日午后,永安宫的人来通传,说是太后有些事要同我说,叫我去永安宫一趟。我心里大略是有个底的,大约是要问我昨日长秋宫的事,太后心中何其清明,看出些什么也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