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迎新贵
雨既停了我自不会再逗留，扶了拂瑶的手与萧品罗微笑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径直往外去。 方下了欣泰亭外的矮阶，忽听得萧品罗唤了我一声。 我顿步回身，客客气气的答了句：“殿下还有何事否？” 他仍旧笑得谦和，自袖中掏出一本泛黄的书册来，交到他那小厮手中，道：“小王昨才回到宫中，还没来得及送皇嫂新婚贺礼，今日既遇上了，自当补上才是。此乃令拓子《列国志》的手稿，流世已三百年，小王也是机缘巧合才得了，若皇嫂不嫌小王的礼轻，还请笑纳则个。” 他唤了声“阿琨”，那小厮便将书奉上来。 令拓子的《列国志》里，载了列国兴衰更替，奇人异事与山水奇珍，而其手稿更是爱书之人竟相争寻，我父亲早年也曾花费无数人脉资力寻求此物，奈何无果，可见他这句“机缘巧合”之中隐晦的怎样一番辛苦。 我婉拒道：“此物实在难得，殿下当好生收藏才是。本宫才疏学浅，给了本宫着实浪费。” 他道：“皇嫂过谦了。昨日小王去给母后请安，她提起皇嫂，也赞皇嫂知书达理，满腹经纶，可见皇嫂必是个爱书之人，小王以此物赠，也是投其所好罢了。莫不是皇嫂当真嫌弃？” 我这才勉强收下，想着寻个机会送回去给爹爹博他老人家一笑也好。 回鸣鸾宫的路上路过淑仙宫外的巷道时，隐约间似有女子忿忿难忍的碎碎念。我素来没有听墙根的癖好，抬眸望了望淑仙宫那块在拨开云雾的秋阳下熠熠生彩的烫金匾额，轻移了步子走上前去。 淑仙宫的大门却是敞开着的，邓容华立在门内不过几步之处，口中琐碎仍未停下，道：“连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都瞧不清楚，竟也在本容华面前嚣张，若不是顾着皇上，我非撕了她那张皮不可！”她的侍女绿筠也极力附和着自己的主子。 我道是什么呢，不过又是一番争风吃醋的事罢了。不消我说什么，拂瑶轻咳两声将这主仆二人的注意力拉了过来。 邓容华见了我豁然便是一惊，我望着她面上担忧，尴尬又后悔的复杂表情着实觉得好笑。 我也不同她装糊涂，叫了朝我跪拜的她起来，问道：“是谁人这样惹恼了邓容华。” 她也没有隐瞒我的意思，语含恶色的道：“除了刚搬进此处不久的那位还能是谁，雄赳赳气昂昂的，昂着头恨不得把个天都戳破了！” 近来闲事颇多，我倒把她给忘了。那会子赶上陈良媛出了事，歆美人册封的事也暂时放到了一旁，一直拖到了半月前才行了正式册封，赐居桐蜜苑，与邓容华成了邻居。 我自是知道萧品棹宠她不过是冲着她那张脸罢了，可惜歆美人尚不自知，新晋得宠，还以为自己有了什么过人之处，也怪不得她狂妄得很。“新宠大多如此，邓容华在宫中时年也不短了，这些个见识都没有？她如今确然是人人拉拢的风云之人，待她这阵热劲儿过了便好。” 她点头称是。我犹记得邓容华当初见陈良媛再得恩宠，是如何在敏妃与陈良媛之间挑拨，焉知她今日没有一套自己的办法对付歆美人，便也没有与她再说什么，径自回了鸣鸾宫。 不过我到底是对那位歆美人存了些好奇的，相似的一张脸便叫萧品棹将她宠上了天，或是真有什么过人之处呢？我与她也只有那日琼台匆匆一面，我称病之后免了妃嫔每日的请安，她受封后特来请安一趟也被我回绝了，之后再没来过。 我想了想，便命了孙知迷过一趟桐蜜苑请歆美人过来一趟。 桐蜜苑到鸣鸾宫只消一柱香的功夫，我于是吩咐芝风先将茶水备下，孰料一盏茶凉了那位歆美人也没见个踪影，我心下不由的冷笑，她这是在谁面前拿架子呢？ 又过了片刻歆美人才到了这里，我并不露面，只让芝风带她先去东暖阁坐着，同她说我正在小寝需要稍等片刻。先前茶凉了我便也叫芝风倒掉了，只换作了一盏最普通不过的龙井。 芝风稍后便来同我说，歆美人看来是近日喝惯了珍茶，端起那龙井稍稍一闻便紧拧了秀眉扔回了桌上，等得也颇为不耐，我却仍懒在仪元殿里不出去见她。既是我将她传唤来，没有我的允许她是走不得的，她必定也能想明白今日这番遭遇是为哪般。 是我平日里样子摆得亲切温和倒叫她将我视作可欺了么？我便是要给她个下马威，看她还敢不敢对我不敬！ 我将她晾在那整整半个时辰才去见了她，她早等得烦了，朝我见礼时略带了讽意的道：“臣妾还以为要在这里等皇后娘娘到天黑了呢，皇后娘娘真是浅眠来得这样快。” 她柔绢曳地长裙上套着件锦绣双蝶钿花衫，水莹的脸上铺着明艳的飞霞妆，描着月眉，与那日琼台薄施粉黛清澈见底的样子天差地别。 最抢眼的倒不是这些，而是她高束的凌云髻上满天星珠饰之间那一柄玉蝴蝶纹步摇。 她既做过宫女，必定比常人更晓得宫中规矩，即便只是玉步摇，也须嫔以上的妃子才可佩戴，她一个小小美人不仅明目张胆的戴了竟还戴到了我面前果真是招摇到了极致了。 我浅浅一笑并不回她，也未叫了她起来，却是嗔了芝风一句：“你也真是，本宫贪睡也就罢了，歆美人来了你也不晓得叫醒本宫。” 芝风及配合的道：“奴婢知错。” 我这才含笑对她道：“本宫的宫人做事不周到歆美人莫放在心上，只不过…”我说的这里一顿，眸光颇显威慑的在她身上打了个转才道：“若是本宫没有记错，歆美人这是第一次觐见本宫吧。” 她也是个机灵人，立即朝我行了个跪拜大礼，口中道：“歆美人恭请皇后娘娘福安，娘娘万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