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警言
拂瑶甫一回来便问我现下可信得过徐之远了。我淡淡道：“要么杀了他，要留着他，也只能信他。况且本宫确实需要个自己的太医。你…替本宫多盯着些。” 她应下，又问我现下该怎么办？我微微一笑，并未作答。如今我实在身处劣势，找不到个突破口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稍晚些时南音来了趟鸣鸾宫，说是太后让她来瞧瞧的。自那日叶家回来之后我便没与她见过，现下见了她，又记起了她与我二哥的事来。 然而她有心瞒着我，除非她自己同我提，我是不便问她的，否则伤了情面却是不好，此事还得寻个时机与二哥说上一说。对着她我也只能同往常一般。 我笑道：“太后不叫公主看本宫，公主可是不来了？” 她咬一咬唇，颇含委屈的道：“嫂嫂可别冤枉我。先前是母后说嫂嫂乍然蒙冤，必定急于查明真相，我又是个歪缠性子，恐搅得嫂子更加烦乱，叫我暂且不要前来打搅。” 为了我？该是不想南音因与我交好而卷入这些是非的护女之举吧。太后爱女，我又能说什么呢？ 仿佛已成了惯例般，南音一来芝风便会捧上些她爱的点心，她注意力被吸引去了，便未发现我走了神。 南音在我面前也越加不觉拘束，边尝着边说一些开解我的话，我浅声应着，她忽的话锋一转，道：“说来奇怪，德妃这趟病好了之后，倒是同郑妃来往亲近了呢，我先时经过欣泰亭，她们俩还在那饮茶谈笑，好不自在呢。” 不知是否我心理作祟，南音这翻话听来绝非随口一说，可我却参不透她特意说起这事是为何，也只能道：“妃嫔颇众，妃嫔之间孰亲孰疏皆是造化，没个定数的。” 她“嗯”了一声以示赞同，又感叹一句：“过去五年那两位都不过是点头之交，甚少有何往来，如今嫂嫂统领六宫，维和后庭，倒治得她们一个个也愈加亲近了起来，嫂嫂不愧是我父皇钦定的儿媳呢。” 我若只当她是在奉承我，那我便是真傻了！这话可是好大一番警醒！ 宫中之人大多只为己谋利，过去她们是三足鼎立，相互制衡着，如今偏多了个我压她们一头，那么打破这制衡之局亦是必然，德妃与郑妃的联合想来也是必然。 但德妃郑妃与我并无过节，我平素也敬她们三分，应是暂且不会与我反目的，我只需多加留意便是。 她亦没逗留多久便回了温怡宫。天色将暗未暗时揽月轩的小太监来这儿传话，说是棠贵人终于醒过来了。 我实在困怠得很，一分精神气也提不起便没有去看她，只翌日上午差了绿岚带了些补品前去探看棠贵人一趟。 绿岚回了鸣鸾宫便同我说，她到时恰碰上甘婕妤也在，甘婕妤哭得泪人似的，尽把棠贵人落水的过错往自己身上揽。 我只默默听完并未置言。她若真有那么自责，棠贵人出事那晚怎不见她的踪影？ 念及徐之远的话，我让绿岚对外称我体乏未愈，不宜出门，又每日请徐之远来给我诊治一次。初时陆续有人来探望我，渐渐的倒越发清净了，我也乐得清闲，半月下来确然好转了不少。 这日，我循常携了杯清茶，独自一人倚在西暖阁的冰裂纹窗棂下看书，品出几句好词来不禁醉入其中，不知是谁在我松松阖着的门扉上轻叩了几下，也不出声。 我只当是哪个宫人，也未分神，头也不抬的说一句：“进来。” 听步子声是两个女子，却不是拂瑶和芝风，我这才抬了头。竟是珂嫔与棠贵人。 两人朝我款款一拜行了个极大的礼，这一切突然得叫我不明就里，我忙合了书叫了她们起身，又扭头斥了随后进来的芝风一句：“两位小主来了竟也不通禀，你们怎么做事的？” 棠贵人忙替她说话，道：“是臣妾听守门的小太监说娘娘正闲品诗赋，不愿扰了娘娘才不让她们通禀的，娘娘莫怪她们。且方才臣妾与珂嫔jiejie在窗下站了许久娘娘都未曾发觉，想来娘娘已为之入胜了。素闻娘娘博识，原是爱书如痴之人啊。” 我莞尔一笑，随口道：“什么爱书如痴，做不来女红的笨人寻的另一虚耗时间的法子罢了，棠贵人可痊愈了。” 她柔声道;“怎敢拖着病躯前来叨扰污了娘娘的宝地。” 我引着她们挪到了东暖阁。珂嫔顾盼左右，我便遣了众人下去。只见两人又离了坐朝我盈盈一拜。 珂嫔满含愧疚的道：“那夜揽月轩，臣妾并不是有意疑心皇后娘娘，只是…只是一时急昏了头说出的蠢话罢了，臣妾知错，还望娘娘恕罪。” 我轻轻笑开，柔声道：“当时只有本宫在场，你与棠贵人又情同姐妹，起些疑心亦是情有可原，本宫岂有怪罪之理。” 珂嫔这才放了心，谢了恩却仍立着也不坐下。 棠贵人道：“臣妾叩谢皇后娘娘救命之恩，若不是娘娘及时相救，臣妾便折在那冰寒刺骨的莲湖底了。臣妾贱命一条死了不足为惜，只是不甘心就这样去了平白造化了贱人！” 她为人一向谨慎至极，此番却说了这样的话，可知心中对那人毒恨到了何等程度。且她定是知道那人是谁的。 我紧拧了眉，亲自扶了她起来，叹道：“本宫能救下你虽完全是巧合，却也是不幸中之大幸了。彼时你沉浸湖底，本宫以为你已经去了，究竟何人如斯歹毒要置你于死地。” 我一边说着一边细心观察着她的神色。她与珂嫔今日来这一遭，又与我说了这么些话，显然是有投奔我的意思。那日，孙知迷无意的报怨之语倒叫我主意乍起，借此将棠贵人收为己用，焉知不是个好法子？一时不受宠不代表一世不得眷吧。 果然她为人虽隐忍，那泼天的忿恨终是掩不住，尽数袒露了在我眼前。 我又道：“本宫误打误撞救下你想来也是与你有缘，你若信得过本宫，大可说与本宫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