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春会
三月初三，上巳日。相传这天是轩辕黄帝的诞辰。在这天，人们把荠菜花铺在灶上以及坐、睡的地方，可以防虫害；把荠菜花、桐花藏在衣裳内，衣服可以不蛀；妇女头戴荠菜花，可以不犯头痛，晚上睡得香甜。 这天也是祓禊的日子，即春浴日，又称春禊。大家赶赴水边沐浴，可以祓除灾祸，祈降吉福。还没生育的妻子可在这天携带贡品到郊外祭拜高禖神，祈求生育。 在桃花村，风溪、清鸢的家乡。这天又叫女儿节。正是春浓大地，山花烂漫时。在犬牙河跳花谷中，满山满坡都是五颜六色的鲜花，盛装打扮的姑娘们藏在花树下唱着山歌，寻找着情哥哥；男儿们或三五成群站在岩石上与伶牙俐齿的姑娘们对着山歌，或独自一人站在花树下吹着芦笙；还有已经情定了的男男女女手牵着手，躲在鲜花丛中窃窃私语。 午后的太阳照耀着美丽的山谷，温柔的春风吹送着鲜花的芳香和烈酒的醇香，山坡上有美丽的姑娘、强壮的汉子，他们唱着热情的山歌，吹奏着欢快的芦笙……山谷中充满了欢乐，似乎连枝头的小鸟都在笑跳起舞。 犬牙河岸边遍植桃树，岸上繁花烂漫，岸下碧波荡漾，花映水，水映花，岸上岸下，一团团、一簇簇，交相辉映，缤纷绚烂。 一阵风过，桃花瓣犹如急雨，簌簌而落，轻拂过清鸢的眉梢、脸颊、肩头，她银铃般笑着，在漫天花雨中向前跑去，风溪轻轻跟了上去。 淼淼碧波，烟水迷蒙，十里桃林，九曲长廊，朱红色的水榭中，清鸢倚栏而立，手中把玩着一枝桃花，低头撕扯桃花蕊，逗弄着水中的桃花鱼。 “风哥哥，快来看，这些鱼好可爱！”，清鸢笑着说道。 碧草清浅，杏花堆雪，一轮红色的夕阳斜卧于江面，漫天霞光，照得半江金红半江碧绿。风溪、清鸢走在回家路上，一个放牛归来的牧童吹着短笛从他们身旁经过。 风溪突然止下步，从怀中掏摸出一支用细布包裹的好看的珠花。他轻手递了过去，说：“清儿，送给你。” 清鸢有些赧色，脸微红说：“你帮人家戴上。” 风溪道好，凑过身，双手认真地把珠花戴在清鸢头上。 清鸢低问道：“好看吗？” 风溪“嗯”了声。 清鸢又问：“有多好看？” 风溪答：“比鲜花还要好看。” 清鸢娇羞说：“你就会哄人。风哥哥，我也有东西送你。” 风溪有些期待：“哦，你也有东西送我？” 清鸢说着，从袖里取出一个十分漂亮好看的红色的笛管。 正是：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清鸢赠给风溪，问道：“喜欢吗？是我刚才在郊野采的。” 风溪接过，仔细瞧了瞧说：“真好看，很有新意。” 春会几天之后，风溪请了闻名桃花村附近七乡八里的媒婆线娘，带着厚重的聘礼来清鸢家提亲。 门是虚掩着半边门。风溪远远看见清鸢坐在自家庭院中的秋千之上，罗衣轻飏，像只燕子一样在空中飞来荡去。许是有些累了，她从秋千走下来，双手有些麻，却又懒得稍微活动下。她身着轻衣，罗裳初试。刚才由于荡秋千时用力，此时清鸢出了一身薄汗，额上还渗有晶莹的汗珠。这份娇弱美丽的神态恰如在娇嫩柔弱的花枝上缀着一颗颗晶莹的露珠。 清鸢抬起手，正要用衣袖擦拭额上的汗水，恰好看见风溪和一穿着喜庆鲜艳的妇人拿着聘礼向她家走来。 她心中一惊，不好，风哥哥上门提亲来了，只怪自己一时贪玩忘了形。她顾不得整理衣服，也来不及穿鞋子。偏偏扎头发的珠花也下滑坠地，她头发松散，只得穿着袜子就急忙回避。她走到东厢房门，却又回过头来，一边嗅着丁点大的青梅，一边拿眼睛看风溪他们。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传说中的媒婆究竟是长什么样子。原来也是一个鼻子两个眼，没有多长两张嘴。 清鸢这举动正是应了李清照的一首词： 蹴（cù）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入来，袜刬（chǎn）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再后来，风溪和媒婆进了她家正堂。她不好意思过去听他们说话。只是偶尔从那边传来宾主的谈笑声。后来风溪和媒婆要走了，清鸢她爹叫她去送送风溪。清鸢却不大好意思，没动。 她爹说：“这孩子，都被我们给惯坏了。” 风溪回到：“伯父，没事。就几步路，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用不着送。” 她娘却说：“但今天毕竟是特殊的日子，怎么说也得送送。”清鸢她娘又叫了清鸢几声，清鸢只好走了过来。 清鸢没有像往常一样随意地和风溪说说笑笑，本来也只是一小段路，她大多时候还低着头，不言语。 等清鸢回来的时候，清鸢父母告诉她，他们已经答应了风溪家的提亲，迎娶的日子就在十几天之后。 两老又是一阵唏嘘短叹，说女儿一晃眼就长大要嫁人了，真心舍不得。 清鸢宽慰娘亲说：“我虽然嫁过去，可是两家那么近。只要娘叫我一声，我就能马上跑到娘跟前，给您捶捶腿、揉揉肩。” 清鸢娘心情又转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