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内堂武士之死
连佩印回了她一个淡淡的微笑，他浑身充满了自信，倒背起双手围着布衣老者转了一圈，忽然停住脚步，目光凌厉的像把锥子：“我给你两条路：其一，你自断筋脉，跪下来向老总管和在场的诸位江南同道磕三个响头，说声我错了，从此隐居乡野，不再过问俗事，如此，我可以饶你一命；其二，我取你性命，你可能会死的很难看，但我会赏你一个全尸。你自己选吧。” 四下里响起一阵杂音，连大庄主话说的如此强横霸气固然提神解气，但，是不是太托大了，怎么说那也是个内堂武士。 满地的尸体和残肢断臂再三证明了他的实力。 布衣老者淡淡地哼了一声：“司某自知不是连庄主的对手，可也不做那摇尾乞怜的狗。” 连佩印点点头：“很好，你可以先出手。” “后手为敬。”老者嘴上谦卑，却长了一身的傲骨。 连佩印咧嘴一笑，笑的很尴尬。 “既然如此，连某领教了。” 没人看清连佩印到底怎么出的手，但下一刻…… 轰地一声闷响，那个让半个江南武林恐惧、蒙羞的内堂武士的尸体就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横尸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 看起来只过了一招。 大厅里数百人，真正看清楚整个过程的不过区区数人，苏浪勉强算一个，但他费尽目力也没能看清连佩印是怎么杀死那老者的，他只知道连佩印击杀那老者并不轻松，不是潇洒的一挥手，而是跟老者搏杀了十招以上！ 这过程中内堂武士一直在进攻，而连佩印全程都在防守。 老者的武技修为已登峰造极，招式浑然天成，毫无破绽，战阵经验更是丰富到了极致，普天之下，单凭筋骨功已无人能胜他。 连佩印取胜的秘诀在苏浪看来有两条： 其一，他开了天眼。天眼一开便能够料敌于先，当对手的每一步都在你的算计之内，这场争斗实际就赢了一半。 其二，他的锻身已至青铜境。若一身筋骨皮坚韧如青铜，等闲兵器已经无从伤害他，无神器在手，连佩印的肉身几乎是不可战胜的。这位内堂武士的手里只有一柄现场缴获的精钢杵，这杵乃是名家用上等精钢耗费极大心力锻造而成，质地上佳，即便贵为内堂武士也爱不释手，但这究竟不是神器，根本无法伤害连佩印的肉身。 有这两点，连佩印已立于不败之地。只要他寻得对手一点破绽，便可出奇建功。 苏浪私下测算，连佩印的武技修为跟自己半斤八两，若自己筋骨功完全恢复，甚至还要略胜他一筹，但因为他锻身高过自己一个境界，所以如果实战，自己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苏浪有些后悔，自己这些日子还是太懒散了，重生之后，身处险境，危机四伏，怎么可以这般懈怠呢，他暗下决心，等这件事情过去后，一定要加快修炼进程。 身怀绝技，你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 这些计较只在心里一闪而过，而在大多数人看来，威武霸气的连庄主只是潇洒地一挥手便结果了一个内堂武士，这份功力着实是震古烁今，强横无比。 苏浪看到连佩印微笑着朝卿小可走来，连忙收摄心神，并默默地低下了头：自己是个有秘密的人，理应低调，低调些好。 连佩印豪情干云，面颊上泛着一层亮亮的油光，意气风发的外表下正包藏着一颗激涌翻滚的心。众目睽睽之下，他风风光光地击杀了一个内堂武士，赢得了满堂喝彩，这过程看似轻松写意，但其并不简单，甚至是无比惊险的。他虽然是个修真者，但他尚未结成气丹，无法开启护身罩，锻身虽至青铜境，但如果对方手里有神器（对于一位内堂武士来说，拥有神器并非天方夜谭），依然是有机会杀死自己的。万幸的是这老儿太古板太傲慢，坚持要让他先出手，使得自己有机会开启天眼，天眼一开，便能窥得先机。生死荣辱之间，哪顾得什么脸面，出手就是死手，疯狂的一顿输出后，这老儿到底还是被他干掉了。 换句话说，他刚刚其实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献丑了，妹妹没吓着吧。” “哼，我又不是纸糊的，不过，你刚才那一招真是威武霸气。”卿小可随意地一挥手，“随手一挥，他就倒了，真是神乎其技啊。” 连佩印很享受一个单纯少女的赞美和崇拜，他爽朗地大笑起来，豪迈而不失优雅的风度让卿小可的少女之心猛烈地悸动了一下，她的面颊随之热辣辣地红了。 她忍不住把犀利、张扬、威武霸气的连佩印和低调、低调、还是低调的苏浪做了个对比，心理的天平忽然就失衡了。 翠红院是苏家的产业，这一点连佩印不必问也知道，平江是苏家的地头，这地方日进斗金，若无苏家的股份，那是一天也混不下去的。 所以招呼了卿小可后，他便向苏家兄弟和邬天佑走去。 他年纪虽比三人都大，辈分却是一样的，彼此以兄弟相称，他们见面的机会不多，年龄地位又迥异，所以没有多少共同的话题，故而只略微寒暄了两句便就冷了场。得亏卿小可的存在才没让场面变得难堪，她就像一团热烈的火，风风火火的充满了活力，她很自然地挽起连佩印的胳膊，大方地说：“连大哥不是外人，这地方乱成这样，咱们还是回平江府去吧。” 连佩印笑道：“如此最好，这些小事就着落那位小兄弟来收拾吧。” 他嘴里的“小兄弟”正是苏浪，他虽一直隐身在二楼的雅间里没有露面，但大厅里发生的一切却尽在掌握中，从一开始他就注意到了苏浪的存在。 这少年虽未结成气丹，但筋脉内流淌着的真阳气却活力四射，看起来距离结丹只是一步之遥。如此年纪就有这等修为，让他印象极为深刻。 江南八家：卿、衣、封、云，苏、邬、连、海。这是一百年前的排名了，这一百年间，各家的实力此消彼长，排名早已与实力脱钩。其中邬家实力上升最快，已居八家之首，其次是衣家，南海连家可以排第三，进步的最快。 实力下降最快的当属于云家，其次就是苏家。 云家的辉煌只有一代人，从迁居江南第二代开始就子嗣不旺，近三代以来更是代代单传，光景每况愈下，如今更是一个性情古怪的寡妇守着一个病怏怏的独苗，孤儿寡母，情势已是岌岌可危。 苏家境况稍好一点，苏清河兄弟姐妹众多，但麻烦在于，苏家兄弟修为俱不入流，家传武学后继无人，且兄弟不睦，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家族衰落之势肉眼可见。 小一辈中苏厦、苏健两兄弟资质平庸，修为迟迟没有长进，如今甚至沦落到要去走天武会的后门参加武者鉴证。 这么一捋的话，眼前的这个少年就显得有些扎眼了，这样的年纪就有这份修为，假以时日，必能重振苏门武学。 不过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个家奴，名份上有些尴尬。 连佩印决定帮他一个忙。 提议让苏浪负责善后，就是要给他一个立功报效的机会，将来才好在苏清河面前为他说话。凭他连庄主的面子，苏清河怎么也得给苏浪一个养子的身份。如此一来，苏家得添一佳丁，他少某浪也从此脱离苦海，跻身上流。 这也算是给苏家的一点点补偿。 经历了这场混战后，苏家兄弟早已没了主意，连佩印的提议是否合理，他们也来不及思虑了，当即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卿小可见众人都听她的安排，喜不自胜，便向苏浪郑重地说道：“传两位少庄主的话，委任你为善后安抚大使，全权负责善后事宜，咳咳，你切不可偷懒耍滑。”见苏浪懵懂，便呲牙咧嘴地发声威胁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别不识抬举啊，快谢恩吧你。” 苏浪当然知道这是好事，当然也知道卿小可这是为了他好，但他依然没有立即应允，他把目光投向苏家兄弟，得到苏厦的亲口确认后方才应承下来。 邬天佑冷眼旁观，见苏浪做事稳妥，有心抬举他，便又补充了一句：“此事，以苏先生为主，老总管可一旁协助。” 堂中的江湖好汉们见此情形，一起围过来向苏浪道贺，云浮山庄主、卿家小可、苏家兄弟和邬天佑一起挺他，此人将来必定前途无量，此刻不巴结更待何时？ 打架虽未出力，但众人仍以功臣自居，少不得要去平江府叨扰叨扰，重伤在身的貎惊雷等人也一并带去平江府疗伤，一时能走的都走了。 卿小可临行前，悄悄拉过苏浪，附耳叮嘱道：“你切莫偷懒，一定要好好干，我会在苏伯伯面前替你美言的。” 说罢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声：“保重，后会有期。”便一溜风地跑到连佩印身边，挽起他的手臂，腻着不走。 苏浪咧嘴笑了笑，吐了口气，如释重负，卿家小可终于去缠别人了，他应该高兴才是。但不知为何，看到她跟别人腻在一起，自己的心里忽生一种失落。 “真是见鬼了，我竟然为了这个家伙在吃醋。” 苏浪苦笑了一声，又摇摇头，便把翠红院的老鸨、总管、管事以及亲信小三、小五召集起来，商议处置善后事宜。众人检点尸体，一共十八具，多是孤身到此的江湖客，身份不明。 苏浪吩咐小五请了两位画师过来，将这些人的遗容描画下来，又命小三、小五购买上等棺材装殓，恭敬而又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