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都市小说 - 前人田地后人收在线阅读 - 第三十七章土匪大院被伏击

第三十七章土匪大院被伏击

    道尓吉一怒之下,把接收专员的属下和参与赌局的一众闲汉尽数拘下,关进了禁闭室,其中也包括自己的姐夫。

    道尓吉私下里问姐夫到底输了多少,失魂落魄的孟和巴雅尔语焉不详,只是喃喃自语:“没输多少,没输多少。哎,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呀!”

    道尓吉心急如焚,只好翻过脸皮拷问那帮赌徒,想要找到那二十亩水浇地的地契。谁知连日来众人没日没夜的喋血鏖战,不知今夕何夕,只管赌得昏天黑地,那二十亩水浇地的地契几经转手,多番易主,早已经不知去向了。尽管被土匪出身的警察们笞打得鬼哭狼嚎,但是却没有人能够说出来地契的准确下落。

    听说离家一个月的孟和巴雅尔回来了,不少乡民都前来探望他。自知惹了大祸的孟和巴雅尔心里发虚,压根不敢面对秀英恶狠狠的表情。他低着头,含糊地应答着那些以为他去外地做生意的乡民们,看着满口谎言狼狈不堪的丈夫,秀英又气又恨,但也没有当众揭穿,只是不言不语的忙着做家务,算是给孟和巴雅尔留了一丝体面。乡民们见秀英不太高兴,只是单纯的认为孟和巴雅尔又没有挣到钱,哪里会想到胡先生大输了一个月?等客人们走后,秀英给丈夫摆上了饭菜,闯下大祸的孟和巴雅尔胃口却还不错,他吃饱喝足后,蒙头大睡。醒来时,已是掌灯时分。

    孟和巴雅尔睁开眼睛,昏暗的油灯下,一大家子人,包括道尓吉和哑巴先生,全都挤在一铺炕上,大眼瞪小眼地瞧着他。哑巴先生吐着舌头做着鬼脸,一个劲儿地朝他亮着小指头。是福不是祸,是祸早晚躲不过。孟和巴雅尔长叹一口气,硬着头皮坐了起来,千言万语,欲说还休。平时灵巧的三寸不烂之舌,此刻僵硬得像多年未洗的脚后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姐夫,我不想说你。”道尓吉一身警服,斜挎着盒子枪,盘腿坐在孟和巴雅尔的身边,说;“你也是四十几岁的人了,还总是做出稀奇古怪的事情。这次把身家性命都拿出去玩儿,想没想过老婆儿女?”

    孟和巴雅尔听小舅子这样说,心里有苦难言,不由得悲从中来。不知怎的,眼泪鼻涕都下来了,他掏出一块布帕,一边抹泪一边说:“道尓吉呀,姐夫就是有点不甘心。挺好的日子,一件事情接着一件事情,弄得我焦头烂额。我想着牌九没什么难的,都琢磨透了,谁知道这个玩意儿千变万化,输得我喘不过气来。”

    说着,孟和巴雅尔两手用力的拍着大腿,大哭起来,说:“我自小好学上进,立志悬壶济世,青年时走南闯北吃苦受累,从没有做过一件亏心事,可是日子却过得一天不如一天,我不甘心呐!”

    道尓吉嘴拙,一时无法反驳,也不会劝解,只好看着姐夫嚎啕大哭。秀英头一次见到丈夫如此伤心,不禁怜悯心痛,她扯过孟和巴雅尔手里的布帕,不顾自己流着眼泪,反倒替丈夫拭起泪来。

    道尓吉也劝道:“姐夫你放心,只要你以后不去耍钱,地契的事包在我身上!”

    警察所长的这句话简直就是孟和巴雅尔的定心丸,他那七上八下的心一下子落了地,哭声也很快就止住了。

    道尓吉回到警察所时,已经夜半三更了。他困倦不堪和衣卧在值班室的小炕上,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几声狗叫,凄凄惨惨戚戚。姐夫和jiejie满脸笑容高兴的对他说,地契都赎回来了,今年获得了大丰收。外甥胡世徳咧着大嘴点燃了鞭炮,说:“过年了,二舅,赶紧给我做烤鱼!”

    说着话,这个傻愣愣的外甥点燃了手里的一个双响炮,“嗙”的一声蹦碎了过年才换上的新衣服。

    道尓吉猛然间醒来,心中狂跳,惊出了一身冷汗,紧接着他听到外面传来爆豆一般的枪响,接收专员杀猪似的嚎叫也闯进了他的耳膜,陌生的声音有远有近有高有低,蒙汉语言相间,喊着:“缴枪不杀!放下武器!”

    道尓吉知道这是被人暗夜里端了窝棚,看来房上地下都有埋伏着的枪手,要想出去恐怕是不可能的了。他焦急万分地蹲在窗下,用蒙语向外喊道:“千万不要出来,守住自己的房门窗口,看见有人露头就开枪,坚持到天亮他们就走了!”

    听到道尓吉的喊声,外面的人几枪打在了房间的窗子上,元宝镇的住家大都是窗纸,只有“土匪大院”和镇政府是令人羡慕的玻璃窗子。枪声过后,玻璃渣子溅的到处都是,吓得道尓吉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再也不敢出声。

    这时候,从院子东北角的茅房传出傻杨的哭叫声,他今晚值勤站岗,此刻端着枪站在茅房里不知所措。夜半三更,忽然内急的傻杨,做梦也没想到撒一泡尿,竟会摊上这么大的事。

    道尓吉大声告诉傻杨不要出声,他的声音和傻杨的哭叫声又招来了敌人的几声枪响,子弹打在茅房和寝室的青砖上,火星四溅。房上瓦片有被人踩动的响声,道尓吉偷眼向外瞧去,夜色深沉,压根看不见敌方的人影。只有接收专员的房间里断断续续传来求救的叫声,看来他已经被俘虏了。

    整个“土匪大院”里杀气迫人,紧张的空气令人窒息。敌我双方都沉默着,等待着最佳的伏击时机。转眼过了半个多时辰,东方已经蒙蒙发亮,这时候,茅房里面的傻杨彻底崩溃了,他大吼着从茅房里冲出来,像一只被猎狗追赶的野兔,快速的朝道尓吉的寝室跑来。

    傻杨认为,茅房里面太危险,只有站在领导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傻杨差一点就成功了。

    他横端着快枪,成功地跑到了寝室门口,可惜枪很长,寝室的门却很窄,傻杨就像古代寓言故事里面,那个持着竹竿入城门的愚人,因为旁边没有聪明的老者给予指点,所以他一下子就被自己反弹了回去。

    傻杨摔得不轻,可是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刻,他很快就从地上跳了起来,大叫着再次冲向寝室门口。这一次,还是枪很长,门很窄,傻杨又一次被自己弹了回去。

    房顶上埋伏的敌人终于醒悟过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随着一声枪响,没头苍蝇似的傻杨,像一根木桩重重地栽倒在地。

    至此,“土匪大院”的二十多名警员彻底丧失了斗志,他们茫然若失地一直在原地呆到了天亮。

    天色大亮以后,街道上陆续有人走动,彼此寒暄的声音传入道尓吉的耳中。道尓吉又困又乏,却又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就在这个所有人都十分难熬的时候,一阵悠闲清脆的马蹄声从“土匪大院”的大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洪亮的大嗓门,用蒙语朝院子里喊道:“道尓吉,道尓吉,你还没有投降吗?我是你布和阿扎(哥哥)!”

    道尓吉紧绷了半宿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原来是失踪的包布和杀了一个回马枪!

    众警员依从包布和的指令,挨个走出躲藏的地点,把手里的长短枪堆放在一起,然后举着双手,在院子里排好队。

    道尓吉认为,听包布和长官的话肯定没错,是他把这些看不到希望的土匪解救出来,他们相信包布和不会把自己带进火坑。

    地上的傻杨也非常诡异地爬了起来,吓了大家一跳。

    原来傻杨不傻,他只是急中生智躺在地上装死。房顶上的那一枪,只是在傻杨肥大的抿裆裤上穿了一个窟窿。

    不过,傻杨的胆量似乎不大,当他经过道尓吉的身边时,道尓吉闻到了一股大小便失禁的恶臭,令人作呕。

    艰难对峙了一宿的敌人,也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接收专员的房间里出来的是两个精壮的青年,衣着破旧,动作敏捷,尽管一夜未眠,却依然精神抖擞。靠近大门口的厢房顶上,站起来一个手持驳壳枪的人,身材瘦小,笑眯眯的,竟是一个二十余岁的女子。连同大门外骑着马警戒断后的包布和,总共才只有四个人,却缴了二十多名警察的枪!

    这个女子便是胡卫东的姥姥,解放后,她来到北路镇,担任了第一任人大常委会主任。

    道尓吉和她再见面时,已成为一个乡下的农夫。曾经的巾帼英雄,如今的主任却还认得他,而且态度极为热情,两家时常来往,再后来,道尓吉就把一表人才的军医外甥胡世文介绍给了主任的女儿,也就是胡卫东的mama。

    这是后话,此时略过不提。

    包布和把接收专员搜刮来的钱财席卷一空,给不愿意跟随他的警察发了遣散费,然后带着道尓吉等十几人呼啸而去。

    临走前,包布和把捆得如粽子一般的接收专员,拉扯到大门口,大骂一顿,然后掏出驳壳枪,打开快慢机,把一梭子子弹全部打进了那个白白胖胖的身体里。

    转眼日头已经很高了,春风微拂,一行化敌为友的人几乎被冻僵的身心逐渐回暖。当来到“杀龙沟”的沟边时,沟底竟吹送来阵阵暖风,看来物换星移,人间很快就将春暖花开。

    包布和、道尓吉等人在“杀龙沟”未做停留,他们骑着马,骑着驴,挥舞着长枪短炮,卷动着滚滚黄沙,直投西面而去,茫茫沙坨的尽头,是他们未知的命运。包布和在马背上回首“杀龙沟”,深情地说:“杀龙沟,我还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