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暗战
约翰将军看着那宛如一座小山的石梁，在轰鸣的爆炸声中断裂开来，随即掉落下去。 过了片刻，又仿佛过了好久好久，深不见底的大峡谷传来一阵丝毫不次于刚才那爆炸的震天巨响。脚底下的土地也仿佛地震般的不断摇晃。 大峡谷再如何幽深，毕竟不是真的通向无底深渊，那断裂的石梁总归还是要落到峡谷底部。 也许谷底真的深不可测，那石梁坠落的声音很是低沉，比爆炸的声响还略有不如。但脚下传来的震动却远远不是人力造成的爆破所能比拟。 只见大峡谷山体上沙石滚落，尘土飞扬，南北两端的绝壁仿佛快要片片剥落，跟着掉下谷底。 以那石梁的巨大外形，其重量简直无法估算，再加上从高空掉落的可怕冲击力，要说把大峡谷两边绝壁震的崩塌垮下，也并非没有可能。 阿伯丁大军无论队长千总将军，还是普通战士兵卒，全都吓的齐刷刷的往后退出好几丈。 反观塔兰托一方，不知道是早有预备，还是艺高人胆大，倒是一个个立在原处，丝毫不为所动。 等尘埃落定，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那座大自然巧手建造的巨大“桥梁”上。 只见那石梁并没有全部垮塌掉，只是最中间，也是相对较“纤细”的部分断裂消失了。 整个石梁约三十丈，中间的断口大概占三分之一。 但这十丈的缺口，却成为大峡谷南北两端的天堑，再也无法跨越。 近万大军仓遑退后、站定，然后一脸呆滞的看着前方，仿佛失去了语言能力。 冷风萧萧吹过，场面显得有点诡异。 来自敌人主帅的声音，则显得越发的清晰、洪亮，甚至隐隐的给人压力。 “你们要走的路，已经断了。” “想要往哪走，走哪条路，不是你们说了算，也不是你们的将军、统帅说了算，而是由我说了算。” “我不让你们走，你们就无路可走！我要你们走的路，你们不想走也必须得走！” “过来的时候连胜八场，是不是很得意，很骄傲？那是我故意让你们赢的，蠢货！在另一条路上，我同样给你们准备了八道关卡，你们倒是试试看能不能安全通过，回到你们的家乡去。” “别想着逃走、躲避，你们逃不了也避不开。你们那个看了几本兵书就自以为是天下第一名将的约翰将军，在我面前弱小幼稚的像个刚学走路的婴孩，只能被我牵着鼻子走。我让他往东，他就绝不敢往西。我让他硬闯精心布置好的八道关卡，他也别无办法，只能乖乖照做。哈哈哈！” 嚣张的笑声，在强大的黄金斗气推送下，肆无忌惮的飘扬于整个大峡谷的空中。 不知道是因为石梁断裂的巨大震撼，还是因为里加名将弗兰奇冷彻心扉的话语，阿伯丁大军的将兵们如同雕塑般立在原地，仿佛失去了活动的能力。 被嘲笑的大军主帅约翰将军一脸阴沉，好像快要滴出水来。周围的将校们怕触霉头，没人敢把视线放到他身上。但他还是觉得所有人的神情怪异，心里头可能都在笑话自己。 一直萦绕心中的那种古怪的感觉，过于轻松的八连胜带来的不真实感，以及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落入敌人圈套的毫无理由的猜想，如今通过弗兰奇的话语，终于得到了确认。 曾经如幽灵般冒出来的对自身能力的怀疑，像雨后的野草般疯狂的滋生、长大，甚至盖过了愤怒的情绪。而由此带来的无奈和无力感，又反过来加深和放大心中的愤怒。 安东尼一直默默的注视着这位大军主帅，此刻只能在心底无声叹息。 如论如何，身为平叛军统帅的约翰将军，此时此刻都应该对敌人的话语有所回应。怒骂、斥责、反驳，甚至是胡缠乱搅都行，总比沉默无言要好得多。 这种像是“默认”的应对方式，让手底下的将领和士兵们怎么想？军队的士气还要不要了？ 约翰将军沉默了，剑圣大人倒有话说。 “这个里加人太嚣张了，把我们都当傻瓜看待。” 如果可以，他真想冲过去，把那个所谓的大陆名将一剑劈成两半。耍嘴皮子和行军打仗自己不在行，但单挑的话，他一点都不怵这个里加黄金斗士。 常人看来不可逾越的大峡谷断口，还难不倒堂堂“蔚蓝剑圣”。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能在心里想一想，他很清楚，里加人是不可能跟自己单打独斗的。 如果大军平推过去，是自己这边围殴对面这几十人；若自己冲过断崖，就成了对面几十个高手围殴自己一个人，卡顿大人才没有这么傻。 嗯，或许是两个。 他转头看向安东尼。 “小子，你那招秘技还能用出来吗？” 安东尼看了他一眼，缓缓的摇摇头。 斩仙飞刀这样的逆天法宝，能用一次就已经是天大的运气。再奢望像普通兵器那样想用就用，未免有点贪心不足了。 卡顿失望的哦了一声，倒也不觉得太意外。 安东尼左手一挥，魔法的光辉闪耀而过，把他的声音远远的传递出去。 “辉煌帝国境内卧虎藏龙，能人异士多不胜数，弗兰奇将军说这话，是不是有点自视过高了？就比如上次在帝都郊外，将军面对在下这个默默无闻的乡野小子，恐怕也没想到自己最终会灰溜溜的夹着尾巴狼狈逃窜吧。当时如果在下再认真一点，再多加把劲，或许将军就要把性命留在那里，也不会有如今的意气风发，指点江山了。所以，话最好不要说的太满，免得最后丢人的还是自己。将军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安东尼的声音平淡，语气温和，远不如弗兰奇将军的嚣张霸气，锋芒毕露。但话里的意思却如绵里藏针，自指要害，阿伯丁将士们听了都觉得精神一震。 但少年心中殊无喜意，只有淡淡的无奈。 如果可以，他真不想出这个风头，自己已算是越俎代庖了。奈何正主惜字如金，金口难开啊。 大峡谷北端的弗兰奇两眼一瞪，目光如闪电般直射过来，钉在安东尼身上。 无论是特使的身份、个人实力还是过往的战绩，如今的安东尼绝对不能再算是“默默无闻”。作为大陆排的上号的名将，弗兰奇自然不会忽略掉敌人阵中这个重要人物。 而帝都郊外的那场遭遇战，更是让他对这个天才少年的武道实力有着直观且切身的体会。 但没想到的是，除了武道修为高得吓人，少年的心思也是细密敏锐。自己精心安排施行的攻心之计，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却被他横插一脚，以致效果大打折扣。 至于安东尼话里的讥讽嘲笑，弗兰奇反而完全没放在心上。胜败本乃兵家常事，他弗兰奇久经战阵，又不是没有输过。 “安东尼先生天赋异禀，武道实力高强，本将军是佩服的。不过沙场争胜，与个人比斗迥然不同。等两军交战之时，先生就知道，即使个人武力再高，在战阵之中也难有太大作为。” 弗兰奇眼角余光扫过一脸铁青的约翰将军，嘴角微微挑起。 “可惜安东尼先生不是统帅，否则以先生的心思谋略，必能与本将军打出一场场经典大战。以后被载入史册，供后人研究学习，也未可知。至于约翰将军嘛，呵呵，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啊，哈哈哈！” 他的声音同样的中气十足，充满侵略性。但与之前相比，可算十分客气。 安东尼得到这位大陆名将的赞许认可，心中不喜反忧，暗叫要糟。 这挑拨离间之计用的显浅直白，大家稍用点心都能看出来，算不得有多高明。 但计谋本无高低之分，最关键的还是要看是否有效。 刚才为了避免大军士气低落，尚未正式接战就先输一场，他才不得不开的口。 而弗兰奇不愧顶着名将的光环，眼光老辣，嗅觉极为敏锐，立即就利用这个机会反攻了一招。 无论约翰将军是否看穿了弗兰奇的计策和用心，当着上万的阿伯丁大军，他的面子是实实在在的被刷了一回。而不管是否有意，自己也确实扮演了助攻者的角色。 以约翰将军的心胸性格，若说他能毫无芥蒂，安东尼是不怎么相信的。 正要开口，那边一直毫无动作的约翰将军突然大手一挥，暴喝道： “放箭！” 随着主帅一声令下，早已暗中准备多时的弓箭手阵列拉住弓弦的手齐齐松开。拉成了满月的强弓骤然弹回原状，长箭在强大的推力下极速的飞上了天空。 刹那间，箭雨铺满了天空，把阳光都遮盖住。 如同蝗虫群般的箭雨动作飞快，眨眼间就罩向了大峡谷的对面。 里加将军先是一愣，随即很快笑了起来。那笑容之中，满满的都是轻蔑讥讽之色。 “此间事了，我们也确实该要撤退了，倒不劳约翰将军如此隆重的相送。有这心思，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闯关吧。前面的路上，我弗兰奇等着你，等着你们。哈哈哈哈！” 箭速飞快，他话还没说到一半，密密麻麻的长箭已射到了他身前。 但隔着几十丈的距离，“蔚蓝剑圣”的斗气尚且无法对里加黄金斗士构成威胁，更何况是这些普通人层面看来的“精锐射手”。 甚至没有任何多余动作，弗兰奇一边说话，一边施施然的转身，大步离开，对那些闪着寒光的长箭视而不见。 但箭雨射在他身前不远处，就再也无法寸进，纷纷掉落下来。 再看其他人，虽然没有弗兰奇这样的顶尖实力，但也无一不是罕见的高手。一边缓缓后退，一边或躲避或挡格，姿态轻松至极。 如此距离，长箭早已失去了最大的力道和最高的速度，加上给他们留足了反应的时间，自然不难应付。 结果密匝匝的一轮箭雨下来，硬是连对方一根汗毛都没能留下。 这样残酷的事实，让平叛大军刚刚恢复一点的士气，又如刚才断裂的石梁一般，深深的坠入谷底。 “……前面的路上，我弗兰奇等着你，等着你们。哈哈哈哈！” 里加名将张扬的笑声，就如恶魔的尖啸，让每个阿伯丁将士的心底泛起无边的寒意。 这个人，我们能赢他吗？ 约翰将军心里已经在后悔。 他太冲动了。 不知道是弗兰奇的头衔给他带来了太大压力，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明明是很简单很幼稚的计谋，他一眼就看出来了。但看出来归看出来，被对方简单的一激，他还是无法避免的失去了冷静。 上万大军对上几十人，硬是奈何不了对方。最后徒劳无功的一阵箭雨，更是让这个无奈的事实更加凸显。 还有比这更伤士气的吗？ 但身为主帅，约翰将军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也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他偏头看向自己的副官。 “除了这条官道，还有哪些路线可走？” 副官飞快的瞄了一眼上司的脸色，躬身低头答道：“禀将军，可以往回到鼓林镇，再转向东北。在靠近勃艮第行省的边界线上，有一条往北的道路，也可以返回阿伯丁。” “只是……”副官小心翼翼的补充道，“那条路的路程比官道要长了一半，而且路况也太利用大军行进。” 约翰将军两眼圆瞪：“还有其他的路线吗？” “没、没有了……”副官的声音有着微微的颤抖，腰弯的越发的低了。 作为平叛大军的高级将领，无论是约翰将军还是副官，又或是其他千总以上的将领，对塔兰托这些主要的地形路线，谁不是一清二楚的。 约翰将军这么的询问…… 副官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响起了那个嚣张跋扈的里加人的声音： “我不让你们走，你们就无路可走！我要你们走的路，你们不想走也必须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