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映慈公主元慈的婚礼于九月中旬举行,婚礼盛大隆重,元天王朝已多年未有公主下降,盛大隆重亦在情理之中。算上元慈,今年已有三位皇子皇女成婚,民间百姓传言皇上为了给子女办婚事几乎掏空了国库,来年必定增加赋税。 秋老虎的余热还未散去,恨雪与涵之结伴逛逛商铺,她们年龄相仿,又兴趣相投,故时常结伴出游。连听白都渐渐开始抱怨,落单的时候愈发变多了。 进了秋天京中的气候开始干燥起来,尹夫人本就不大适应京城的生活,现在更是上火不断,一家人准备动身回江州。 恨雪二人并肩走在街上,左右临街商铺琳琅满目,恨雪道:“京城哪里都好,就是没有什么土特产,想给伯母带些回去都不行。” “meimei有心便好,陛下赏下的够多了。”涵之笑道。 “我那里还有两匹好料子,带给敏之jiejie吧,选秀的时候没能多相处,只当是赔不是了。” 涵之握着她的手道:“都是一家人,无需这番虚礼。” 恨雪抿了抿唇,道:“嫂嫂这样体恤家人,佑蘅当真是无地自容,不如就让佑蘅请嫂嫂吃豆香斋的莲蓉枣饼和蜜香苏荷吧。” “自己嘴馋,偏拿我打幌子。”涵之刮了刮恨雪的鼻子,二人牵手前行。 京城的糕点铺多如繁星,恨雪最喜欢豆香斋的各色糕点,行至较窄的路上,正在给涵之描述她偏爱的几种小食,忽然有两名壮汉拦住了她们的去路。左右都躲不过,恨雪心里害怕起来,涵之更是微微发抖,周围百姓不约而同全都视而不见,莫非这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当真有匪徒不成? 其中一名壮汉不安分地笑道:“二位姑娘左右拦着我们兄弟的去路,是否中意于我们?如不嫌弃,可随我们到前面的小客栈一聚,定让二位乐不思蜀。” 涵之将恨雪挡在身后,那壮汉言语轻薄,令人不堪入耳,但碍于身份左右不能回斥,只想拉着恨雪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谁想他二人仍旧不依不饶,大有不占便宜不罢休的意思。 又是几个来回,恨雪注意到他们其中一人身着朝靴,低头道:“大人身为朝廷命官,却在青天白日之下行这般没有礼义廉耻之事,不知大人以为我们是何等身份。” 恨雪出其不意,却没能让他们有所自律,着朝靴的那人却仰天大笑道:“既知我等在朝为官,怎不知这里乃我兄弟二人的地盘?但凡于此开店也好、居住也好、路过也好,都是要向我们交税钱的,二位姑娘既然也是有身份的人,我们也不想多加为难,每人交了十两路钱方可放行。” 十两?真可是堪比抢劫来得痛快的买卖,恨雪从钱袋里拿出两锭银子,涵之欲阻拦已是来不及。未着朝靴的那人抢走银锭,发现重量不对,恨雪先一步道:“今日我们姐妹出门匆忙,未多带银两傍身,希望二位大人不要怪罪。”着朝靴的道:“姑娘知趣,我们也不是不知深浅的人,大路朝天,二位下次换条路走吧。” 恨雪与涵之逃也似地出了小巷,一路不停奔回家中。关上房门才发觉头上的螺钉遗失了两颗,发髻也松散了。 二人面面相觑,竹书、芹瑶端了两盆清水给她们洁面梳妆,恨雪看着铜镜中狼狈不堪的自己,方回过神来,对竹书道:“快让福贵去请灵山王,切记避人耳目。” 重新整理好容貌,涵之握着恨雪的手,道:“你这胆子也太大了,既然给钱,给就是了,还对劫匪讲什么条件。”她的手心全是冷汗,一旁服侍的芹瑶听闻,手脚不稳,险些打翻了水盆。恨雪厉声呵斥,又吩咐她拧了把擦手巾亲自给涵之浣手,道:“我也是看那匪人穿了官靴才敢那样说的,若他们不依不饶,我便只好搬出映慈公主的名号姑且一试了。” 涵之叹了叹气,道:“想不到天子脚下竟也有拦路抢劫这等事。” “原是没有的。”恨雪嘟囔着,豆香斋一带素来太平,从未见劫匪出没过。但方才百姓见了拦路抢劫也是见怪不怪的样子,更让她心中狐疑,不过些许日子没去,莫非其中有什么变故? 竹书去了许久也不见回来,她走到窗口远远的看去。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竹书才气喘连连的跑回来,道:“灵山王已请到,安排在偏屋了。”恨雪点点头,这次她做事还算有分寸。 自从元意和亲,皇上的身体便日渐萎靡,朝政事物由太子元心分担了一部分。他们兄弟整日被太子叫到御书房训话,若不是今日太子身子不适,福贵就是在灵山王府等到明日,也不见得等得到元态。 见了元态,诉清原委,元态听得愈发眉头深锁,如果他没猜错,恨雪口中的两名劫匪应该是宫中的侍卫,张威、张卫两兄弟。那张氏兄弟是元心若干党羽中之一,此番明目张胆的拦路敛财定与元心脱离不了干系,涉及太子,任何人都无能为力,元态道:“虽损失了些财物,所幸你们未受到伤害,下次不可这番大胆了,有些时候我也是能力有限。” “太子胡作非为,就无人能撼动其地位么?此时便想改朝换代,未免太过心急了些。”恨雪发问令元态心惊,他赶快制止恨雪道:“这种话不可再说,传出去你我皆人命不保。如今时局不稳,我会尽快让父皇派我到封地去,到时再接你一家随我同去,好远离是非。”见惯了宫中风云变幻,元态自会明哲保身,但躲就能躲得干净么? 安慰恨雪的定心丸同时也是安慰自己的,元态不宜久留,准备起身告辞,道:“改日我派人给你送可口的点心过来,没有不必要的事便不要上街走动了,实在想出去解闷就多带几个仆从跟着。”宫中的事已让元态感到有心无力,他不想再看到恨雪受波及。 不便亲送元态出府,只好目送他走出府门,关上大门之前元意的身影竟赫然出现,让她愣在当场。 把元意请进偏屋,他就坐在刚刚元忍坐过的椅子上,四目相对,四下无言。
进了京城就被元心的耳目软禁了,元意穿着下人的粗布麻衣几乎偷跑出王府,就是为了见恨雪一面,不曾想竟看到元态从丁府走出的一幕。元态与恨雪的事他早已有所耳闻,若非亲眼相见总不肯相信。 竹书上来奉茶,茶盏叮当作响打破了屋子里的平静,是元意喜欢的凤凰单枞,还加了几朵茉莉花。他闻着香气沁肺的茶香,内心百感交集,道:“原以为我离开后二哥会替我照顾你,没曾想却是三哥。” 世间的事情谁能说得准,恨雪垂目只道:“茶凉了,殿下先饮茶吧。”刚端上来的茶哪里凉得那么快,恨雪是不想听元意提到元忍。上次见到元忍还是去年选秀前,到今日足有近一年的时间了,虽她曾因元意被俘一事求见元忍,始终未见到,所以即便有他所谓的照顾又能怎样。元意看着恨雪略显失落的神情,道:“若不是我,只怕佑蘅早已成为千山王的侧妃了吧。” 恨雪摇摇头,表情恢复如常道:“当日若不是臣女一时贪念立山王正妃之位,也不会盲目答应殿下的请求,殿下更不会因此远赴图蒙。说来道去,终究还是臣女误了殿下的前程。” 殿下、臣女,称呼之间他们便生分了,元意心头一紧,握着拳头,红了眼眶问道:“事到如今,丁meimei可曾有怪过我?” 恨雪宛然一笑,此刻才抬起头看着元意,道:“怪与不怪,如今臣女都过得很好。” “meimei说好便好,这是当日meimei退还回来的玉葫芦。”茶凉了,人也该走了,元意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只锦袋放到恨雪眼前,“眼下风云突变,谁也说不准明日怎样,后日怎样,不求它今日锦上添花,明日雪中送炭,只当给meimei留个念想。或者全当是我对meimei的愧疚,仅用它来弥补。” 元意的意思恨雪明白,他是担心几位保护丁家的王爷连自己都朝不保夕,一旦丁家落败,还可用玉葫芦换几个钱度日。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仅一只玉葫芦能弥补得了什么。 看着元意即将离去的背影,恨雪猛然站起来,道:“殿下若觉得实在愧欠,可否答应臣女一件事情?” “meimei只说,我定当全力以赴。”光线透过窗纱照在元意的脸上,竟有说不出的悲凉,坐了这么久却未问他一句过得可好。 恨雪收回悲伤,正色看着他,道:“今后不管何事,皆对臣女有求必应!”元意马上应允,只盼他日后所做如今日所言才好。 此后的日子元意都在想办法离京回图蒙,他已明了京城已不是久留之地,可是不管如何上书,元心总能有借口驳回他的请求。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传出阿比那云怀有身孕的消息,此事涉及元天与柔然两国,元意悲喜交加,元心亦更有了留下元意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