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时光代步 、 第十四节 晚来香
月黑风高夜，鸡鸣狗盗时，这话听起来虽粗鲁，可道理却很质朴。所有想或不想，敢或不敢的事，在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帷幕后，又都有了另一个答案。 化身成乞丐的招数，任晓飒是着实不愿意用的，怎么说他也是在砖瓦房梁，大店小铺间游刃有余的横行了近十年的人物，就算他吴家门前塞满了点灯的，放哨的，看门的，今晚夜探吴宅，他也必定是夜行义贼的角色，方才对得起他安阳城一盗的名头嘛，虽然这名号也是自封的。 此时一个斜倚在孤山矮树下的黑色身影，显得有些诡异，有些孤寂，他嘴里嚼着一根青草，眼神痴痴的看着天空，那天空分明是一片漆黑，连颗星子都没有，他却偏偏看的出神，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一切收拾妥当，就等着要出发了。 终于夜色又浓重了几分，两道黑色的身影一前一后，在房顶上跃动，一向东，一向西，眨眼就融进了夜色里。 任晓飒在吴宅前后打量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想必监视吴家的人都在在暗处吧，可是以自已的轻功悄悄溜进去，还不是易如反掌。 想到此处，任晓飒翻身跃进了吴家的院子，直奔着正屋去了，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门，刚钻进去，然后轻轻转身掩好房门，此时却只听得身后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喊，“来人啊！杀人了！”，任晓飒愣是被吓蒙了，脑子一片空白，双手高高举起，缓缓转过身去，等他看到一个满头白发，一身长衫的老头，正举着烛台，满脸惊悚的看着他，才反应了过来，心中暗骂：“你丫，老子今天是来救你的啊！你还把老子吓个半死。” 任晓飒看着惊魂未定的老头，举着烛台的手还不停的发抖，看来自己也着实吓着他了，无奈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问道：“你就是吴清，吴老学士吧？” “恩，你.你是谁。。你要干嘛！”这吴老头还是有些忐忑。 “是行云，托付我来的。”任晓飒忙稳住他的情绪。 果然听到行云的名字，这吴老头的面色才算缓和了下来，还是忍不住解释道“最近老朽早已成了不少人眼中钉rou中刺，那群歹人恶毒至极，所以刚才老朽多有得罪，少侠见谅”。 任晓飒一听就明白了，原来这老头早已察觉了尉善那伙人的意图，所以把自己当成了他们派来的杀手。 于是任晓飒道：“先生果然有远见，是在下唐突了。” 这吴老头又道：“行云没告诉你要装扮成乞丐吗，怎么又成了入室打劫了，我说老朽这院门大开的，等了一天也没见个乞丐进来过。” “吴学士，海涵，临时计划有变，没来得及通知您呢”任晓飒不禁心中暗道，书呆子都是个死脑筋啊，还敢跟尉善作对，能活到今天也是真不容易啊。而且自己答应行云的这件事还真是有风险啊。 “老爷，您没事吧!”门外了传来了一紧张的询问声。看来刚才吴老爷子这一嗓子吵醒了管家。 “没事，没事，一场噩梦罢了，你早些去睡吧”。吴清对着窗外的人影道。 “是”窗外的人应了一声，听脚步声应该是回去了。 任晓飒有些担心的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如今又有外人知晓，大人快将证物交予我，我也好早些离去，叫行云姑娘放心啊。” “少侠，你且宽心，这是我的管家，跟了我二十多年，至今已是这府中我唯一可信之人了。”吴清此时倒略显淡定了，一扫初见时的惊慌，任晓飒再看他时，确实感受到了有了几分儒雅之气。只见他缓缓地从胸前的长衫里掏出了一卷羊皮纸，眼神中充斥着强烈又复杂的感情，然后如奉至宝般的举到任晓飒眼前，开口道：“这便是证物了。” 任晓飒赶忙双手接过，也来不及观摩，就一把塞进了怀里，这就急着要告辞了。却见那吴老头在一旁的茶桌上开始摆杯斟茶了，任晓飒忙道：“吴老先生，今日实在不是喝茶的时候，若得空闲，改日定当陪先生饮个痛快。”可是见吴清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任晓飒也只能暗暗叹一声：唉。送佛送到西，小爷既然来了就陪你多待个一时半刻的也不打紧。于是就在旁边坐下了。 只见那吴清慢慢举起手中的茶杯，缓缓地饮了一口，表情舒畅，神态怡然，眼神半闭，不知是在回味这茶的余味无穷，还是回味自己年过半百的一生，过了半响才缓缓的道：“少侠，你可知这是什么茶？” 任晓飒此时心里早就开始嘀咕了，好你个糟老头，这深更半夜的，小爷冒着生命危险来帮你，可你这竟然还有心思品茶，真觉得小爷我很闲呢是吧。于是脸色明显不悦，没好气的道：“我任某，粗鄙之人不谙茶道。” “此茶，名曰‘晚来香’。煮的时间越久，茶香就会越浓。”吴清依然淡淡的道。 “您要是没有其他吩咐，我就先告辞了。”任晓飒起身就要出门。 “如今圣上病至膏肓，太子之位未定，而我的时日恐怕也不多了，老朽花费毕生精力收集的关于付天，尉善的累累罪行，还有多少屈死亡魂的怨灵如今都系少侠一人之身，可现在局势动荡，只得忍让些时日，等待时机，再做决断。安阳城黎明百姓的明天都在你的手上了。这不情之请还望少侠不要推辞啊，老朽代安阳城百姓拜谢少侠大恩。”说着就行了跪拜之礼，前后脚的变化有点突然，任晓飒硬是愣了一下，不是在扯喝茶的事吗。 这么大年纪的老先生跪在自己面前，任晓飒顿觉尴尬，这什么事都没干呢，就对他行这么大礼。于是赶忙把他搀起来到道“老先生快快请起。行云与我情同.额，情同兄妹，你有什么事吩咐就是了。” 任晓飒有些头大了，昨天受了行云一跪，自己答应了行云做她的大英雄，这倒还好说。可今天受了吴清这一跪，自己竟然又要做救世主了，这可有点难为他了。任晓飒发现自己正在一步步走入深坑呢，而且每次都还是自己无法拒绝，义无反顾的往前走。 “唉，没办法，谁让自己生就一副侠骨柔肠呢，谁让自己甘为美人一笑，抛头洒血呢。自己身上的这股大侠风范到底是什么时候慢慢滋长呢，可能一出娘胎就带着吧。唉，没办法。” 任晓飒一边暗暗自夸，一边随性的伸手端起了自己的茶杯狠狠灌了一口，接着“噗”的一声，那口茶又完整的被喷了出去。任晓飒一脸黑线，心中暗道“他娘的，好苦啊”。然后转向吴清努力的做了个笑脸，朗声赞道：“好茶！好茶！”转身出门，自认为这套动作还算潇洒。只是留下了怔在原地的吴清，开始怀疑自己就这样轻易的托付了一个一面之缘的少年，是不是有点太天真了，可他还有别的选择吗，只能无奈的苦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