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神秘乌木
“阿弥陀佛！” 门外传来一声佛号。接着，我听见智圆法师的声音。 “唐一可在屋里？” 我看了看自己还没换好衣服，急忙一边穿一边应道：“在，马上！”然后又对瘫在地上的蒙山说：“师父来了，你快躲床下去。”蒙山反应过来，一下蹿进了床底。 “师父吉祥！”我打开门，来不及扣好衣服，先合掌行礼。 智圆法师伫立在月光之下，遍身散发着淡淡的清辉。山风轻拂灰色的僧袍，衣袂飘飘，似乎将要凌空飞起。他注视着我，妙相庄严，面如满月，眼睛清净明莹，目光说不出的慈悲。 “夜深失眠，山中闲走，见你灯开着，顺便看看你。”智圆法师微笑着说。 “师父请进！”我急忙侧身。忽然想到屋里很乱，桌上有喝完粥没洗的锅碗，床上有刚换下的脏衣服。 “不坐了。安心休养，身体康复了再上班吧！”智圆法师说着，似有似无的看了一眼我手腕。然后从袖子里取出一串手串，只见那珠子颗颗火红，却泛出道道金光。 “这串火龙珠，曾是一位故人从雪域高原带回赠与我，现在转送于你，拿去带吧！”智圆法师淡淡说道，将珠子递到我面前。 我一眼看出它是琉璃，却不是一串普通的琉璃珠子。只见它静静地躺在智圆法师柔软的掌心，像一朵莲花盛开在净土之上。似乎每一颗珠子都有着岁月斑驳的痕迹，然而每一颗珠子却又浑然天成，圆融无碍。 我自然是不敢接。甚至都不敢升起贪著的念头。不是因为它珍贵，是觉得自己不配。 智圆法师见我发呆，便轻轻拉过我的手，将火龙珠放到我手中，再将腕上那串金刚菩提取下来，带到自己手上。 “唐一，无论何时，何地，记住：勿失本心。” 智圆法师说完这句话，便合掌转身离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我愣愣地望着手中的火龙珠，若非掌心如此真实地感受到来自珠子的温度，可以说，几乎每一颗珠子就是一个小太阳，向四周散发着源源不断的能量，这份能量纯厚却不猛烈，只化作春风细雨润进我的体内，将之前扳指带来的蓝色焰火尽数熄灭。 此时的我没有任何舒爽的感觉，只有说不出的宁静。火龙珠散发出的金色光芒让我想起拍摄日出云层时喷礴四射的霞光。通常，摄影人都称之为“佛光”。 “勿失本心”，智圆法师的话再一次响在耳边，内心有某种东西正慢慢变得柔软，我似有所悟，便不由微微一笑。 “唐一，唐一，我可以出来了吗？” 床底下传来蒙山轻声的叫唤。 “出来吧！”我说着，然后带上珠子，转身进屋。 蒙山听得召唤，便飞快地蹦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蒙山，你以后不要怕我了，我保证绝不会伤害你。”我担心又出现先前的状况，急忙说道。 “真的吗？我能相信你吗？”蒙山仰着大脑袋，眨巴着眼问道。 我伸出一根小手指：“来，拉勾！”蒙山盯着我的手，犹豫了几秒，便一点点挪近，小心亦亦地伸出手指勾住。随即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拉勾！”它欢快地说。 我摇了摇手指，然后分开。开心地看着它天上地下的欢呼跳跃，觉得这一次回魂，总算有了一个美好的开端。 蒙山跳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将手里拿着的东西递给我。 “哪来的？”我看着它，没有接过。这是一块条形的木头，乌黑暗哑的色泽一看便是阴沉木，在蜀地称之为乌木，因盆地独特的地形和多雨潮湿的气候而较为常见，也许在某一段河床淤泥里就挖出来了。所以一见之便识得。 “你床底下。”蒙山说。 床底？我怎么会扔块木头到床底？再说也毫无印象。 我接过乌木，和以前见过的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我知道现在乌木市场走俏，一块上好的料能买出天价。我看了看手里这块的形状，虽是长条形，但并不齐整，所以不能用来做镇纸。顶多做个摆件吧。我一边想，一边将它翻转过来。 另一面也差不太多，我发现一道纹路里隐隐刻有字，但是太小看不清。我拿出电筒一照，果然是字。仔细一辩认，竟然是我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简直震惊了我！难道被人暗算了？小说和影视里经常会看到这样的桥段，在小人上面写上八字然后扎扎扎，让你死得不明不白。 就是这样的吗？但手里这块木头并非小人形状，难道另有用处？ 我再翻过另一面，开始看没注意，现在用电筒强光照射，方才发现在一道纹路里，也刻着一个名字和生辰八字。除了年份，其余生辰与我一模一样。而名字赫然写着——“赵天明”。 赵天明？ 我的人生记忆里从来没有一个叫赵天明的人。 我重新看了看生辰年份，才12岁。一个小孩而已。小孩？赵天明？等等！我想想！想起来了，小明！我梦里的小明！莫非就是他？ 连续两天晚上梦里发生的事，至今历历在目。我一直以为是做梦，现在看来是真的。我的魂附到了小明身上，而小明的魂大概到了我身上。难怪早上起来觉得不对劲，脸上有擦伤，老姚还看见我“梦游”，种种这些之前莫名其妙的事，如今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现在唯一不明的是，是谁将这块乌木放进了我床底？ 来我房间次数最多的，最大的嫌疑人，应该是周派。但若是周派我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若是鹿大师搞的鬼呢？以他的阴毒与邪恶，这种整人的伎俩倒是符合他的画风。 不过他已经死了。 只能明天再问问周派去，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我收起乌木，将它放到书架上，远观确实是一件不错的摆件。 “蒙山，好看吗？”我笑道。 “好看！” “那你看着它，我要睡觉了！明天带你出去玩。”我打了个哈欠，和衣滚倒。 “出了寺庙我找不到吃的，找不到吃的会饿死。饿死了怎么办？”蒙山忽然问道。 “为什么在庙里有吃的？外面反而没吃的？我带你去沙县国际，想吃什么随便点。”我闭着眼睛，喃喃说道。睡意一点点袭来。 “没用的！多少好吃的摆在面前我们饿鬼都吃不着，嘴一张喉咙就冒火，把食物都烧成炭了，想喝口水都难，一到嘴里就烧干了。只有庙里法师念经的时候，才能暂时灭掉喉咙的火，我们就得趁这会功夫抓紧吃。我要出去的话，你得学学怎么念，然后你吃饭的时候，也念几句给我，这样我才饿不死……听见了吗？唐一？唐一……真是，我还没说完呢就睡着了……” 好久没有如此舒服地睡过觉了！一夜无梦的感觉真好！ “蒙山！” “到！” “手机。” “来了。” 我鼻子一痛，竟然是手机砸到了脸上。睁眼一看，蒙山蹲在书桌上满脸内疚，一猜就是扔偏了准头。 “谁让你扔的？”我揉着鼻子，生气地喊道。前几天柳仕俊撞的伤还没好呢，又来一下。鼻子得罪谁了！ “我明明对准枕头扔的，是你自己不好好躺着乱滚……”它不服气地争辩道，好像理由很充分。 好吧我乱滚我乱滚！我一个枕头朝它飞过去，它灵巧地闪到一边，只听稀哩哗啦一阵响，碗筷掉了一地。额！我怎么忘了昨天吃的粥…… “周派，赶紧滚上山接我！”电话拔通后，我对着手机喊。 “尼玛！一大早吃错药了吧？看来恢复得不错呀！有美女侍候果然疗效奇佳！”那头传来熟悉的阴阳怪气的声音。 “你来不来吧？我就告诉你一句话，扳指回来了。”说完，没等他回复我便挂掉电话。 哼！我就不信你不好奇扳指怎么回来了！ “蒙山！” “到！” “扶朕起床。” “太重，扶不动。” 只好自己翻身起来，打水洗脸，再收拾地上的残局。 “昨晚你说什么来着？念经？念什么经？”我忽然想起点什么。 “《施食仪轨》，观音殿有书。”蒙山没好气地回道。 “是吗？你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连我都不知道。” 蒙山气得作晕倒状：“饿鬼以食为天，这点还不知道早饿死了！” “好吧！你放心，就是我饿死也不会让你饿死的！”我认真对它说。 “欧耶！”它跳起来伸出两根手指做了个胜利的手势。“幸亏没跟小伙伴一道去投胎，不然就碰不到你了。”它也认真地对我说。 我一阵感动，继续说道：“那以后也不要投胎了，我们是永远的小伙伴。法师们念经也少听点，我怕你万一管不住自己被超度走了。” “是！除了吃饭，其他都不听！万一出现情况，你得赶紧来救我！”蒙山向我保证道。我轻轻拍拍它脑袋，表示同意。 收拾停当，我去了观音殿。远远的，老徐向我打招呼：“小唐，不是说你做痔疮手术了吗？这么快好啦？” 听到“痔疮”二字，我菊花一紧。连忙假装一瘸一拐地走路。 “没好呢！我下来找本书，没事的时候在房间念念。”我说道。 “打个电话嘛，我给你送去，你看你走路多不方便。”老徐打量着我，似乎有点不解做个痔疮手术连带腿也瘸了。 “谢谢老徐，我没事。出来走几步换换空气。”我冲他笑笑，拐进了观音殿。 殿里竟然有一支烧香团。烧香团通常是附近城镇一些老太太组团到寺庙挨个上香。每个庙不会久留，反正就是一窝蜂涌进殿，匆匆忙忙拜一下，扔两个硬币，立刻就走了。 这会果然正是热闹的时候，我经过他们向免费结缘的书架走去，猛然又一拔人潮涌进殿，随着噼哩叭啦钱币落地的响声，不少掷在了我身上，鼻子传来一阵痛感，我瞬间就火了，不由自主挥手向外挡去。 一阵风过后，殿内空无一人。连地上的硬币也无影无踪。 “咦？怎么回事？倒个垃圾就没人了。”门口传来老徐惊诧的声音。 我没说话，去书架取了《施食仪轨》，慢慢地步出观音殿。连腿也不瘸了。 当走到半山的时候，听见观音殿里一群人纷至沓来，钱币落地。正是刚才那支烧香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