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误入歧途
小时候的秦琰，脾气也算不上好。可被那小女孩一吼，他却没了脾气。 “你想问什么呢？” 小女孩眨眨眼：“你家在哪里，为什么不回家？如果是迷路了，我可以叫人送你回去。” 秦琰暗叹，我家在皇宫啊，沿着这城里的每一条路，只要向着热闹的地方走，都能走到皇宫。又或者，我只要随便往哪个衙门一站，立刻就能回去。 可是，我不想回去。只要有你在，我就不想回皇宫。 “你看不出来我是乞丐吗？我没有家。”秦琰随口说了个谎。 小女孩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是有点脏，可比乞丐还是要干净些。” “呃，我是一个……比较爱干净的乞丐。”这话说出口，秦琰自己也实在没料到，而且如此天衣无缝，还不脸红。 小女孩笑了：“爱干净还当什么乞丐啊。” “可我……没钱，我得活下去。”讲这话的时候，秦琰编得自己都有些悲怆，不由得用脚在地上反复划着一个“活”字。 那小女孩只有五六岁的样子，比他矮了不少，见他划得心酸，不由拉住他的手，叹息：“哎，你会写字啊，你以前也是读书人家出身吧？怎么这么可怜没了家。要不，我回家问问爹娘，要不要给哥哥添个书童。” 秦琰差点冲动地答应，可又一想，自己早晚要回皇宫，到时候万一说不清，只怕还会连累人家，只得硬着心肠道：“谢谢了，我家还有亲戚在南方，等我讨到了盘缠，我就去投奔他们。” 小女孩没有坚持，却有点遗憾，翻开秦琰的手掌，自言自语地说：“你的手生得很好看，看起来也不是吃苦的人呢。可是我没有钱了，昨儿都给你了……不过，我哥哥好像也有压岁钱……” 秦琰一阵激动，握住她的手：“不要了，真的不要了。你昨天给了我很多。” 小女孩心虚地望着他：“其实我也不敢偷哥哥的钱。” 秦琰只觉得她坦率得可爱，那些心里的纠结真真地全给他看到了。“偷钱不好，我宁愿要钱，也不……”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吹什么牛呢，自己这衣裳可不就是偷来的。 顿时，秦琰觉得惭愧了。 好在小女孩没发现他的惭愧，抬头看了看日头：“不早了……我要回家了，娘回来看不到我，会骂我的。” 秦琰嘴上说着“好”，心里却打定主意要跟踪她，看看她到底住在哪里。 可小女孩像是看透了他的小心思，仰着头，指着他的鼻子道：“不许你跟着我。” “为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你住哪里。” “你要知道这个干什么？” 不知为何，小小的秦琰脱口而出：“我要记住你住哪里，长大了来娶你！” 小女孩脸红了，一跺脚：“我才不嫁人，要嫁我也只嫁给我爹爹！”说罢，竟然转身就跑。 这童言稚语竟逗笑了秦琰：“你不能嫁给你爹爹的……” “要你管！”小女孩远远地扔过来一句。 秦琰笑着追上去，却突然窜出来一匹高头大马，撞倒了他。撞倒他的是一队禁军，得来全不费功夫地找到了三皇子，禁军将这小祖宗带回皇宫，完美地复了命。 据说，能撞倒皇子不受惩罚反而还领赏的，也就这一回了。 接下来的日子，秦琰痛苦而惆怅。在他漫长而艰难的自我修整中，那个不知道姓名的小女孩支撑着他，让他相信这世界还有残存的美好，哪怕为了娶她，他也要好好长大。 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对崔海棠有难言的情愫，因为他深藏心底的那份感情，与崔海棠的面容模糊地重叠。 楚白川见他神色忽忧忽喜，知他沉浸在往事中不能自拔，也不去打扰他，待他渐渐恢复平静，才说道：“好在侧妃与崔夫人都在您府上，是不是那个小女孩，一问便知。” 秦琰点点头：“此事不宜张扬。我会自己问清楚。” 他说要自己问，其实却是有些情怯。 崔海棠从小在江南长大，显然不会是她。那么，真有可能是顾绮影？ 顾绮影刚刚换好衣裳，整理好心情，便惊喜地迎来了穆王。穆王极少主动去妻妾们的住处，突然出现在端华阁，惊得顾绮影下巴都掉了，喜得顾绮影晚上打算多吃两碗。 “殿下……”她袅袅婷婷地迎上去。 秦琰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再搜寻出童年的记忆。 顾绮影被他盯得有些害羞，一扭身子道：“妾身脸上长了花儿不成？” 秦琰见她的样子，果然有几分记忆中小女孩的影子，一时心中也柔了起来，在坐榻上坐下。 “早先看你受了惊吓，放不下心，过来看看你。”他说得不动声色，并没有直述来意。 顾绮影倚着他坐下，懂事又乖巧：“妾身只求不给殿下惹事就万幸了。” 秦琰也不挑明，不咸不淡地聊着天，没有特别亲密，也没有特别防备，一如往常那样。 语过数轮，他才平静地道：“顾大人在京为官多年，调教得你的几个哥哥也是甚有出息。” 顾绮影以为他是真夸，也颇是得意道：“爹爹对儿女都约束甚严，总说，出去不能给他丢人来着。” “如果我没记错，你家是住的德胜巷吧，那倒是个好地盘儿。” 顾绮影略有些奇怪，平素穆王对这些事儿并不过问，今日难道真是体恤自己受惊了？ “是啊，是德胜巷，爹爹喜欢那儿闹中取静，当初也是从一个外派的官员手里买下来的。宅子虽小了些，不过，爹爹说，够住就好。” “住多久了？” 顾绮影突然感觉到一丝异样，这穆王殿下好像在套自己的话啊。她在顾府，与几个庶出的兄弟姐妹也是明争暗斗得厉害，警觉性甚高。 笑了笑道：“十来年总有了吧，具体时间，我也不记得了，实在搬进去的时候，我还小呢。” 秦琰没有追问，心里只觉得这一切倒也对得上，当初遇见小女孩的地方，正是德胜巷旁边的一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