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舞会

    跟巴黎的贵族一样，在圣彼得堡有职位的帝俄贵族们在夏季通常会举行舞会与宴会；某些贵族甚至有邀请皇帝莅临的资格——旧罗斯与格鲁吉亚的亲王们——在某些皇帝不愿意的场合，通常会让皇储出席：尼古拉去世之后，这个义务就让亚利代行了。

    与拿破仑之后的大国X军X国X主义传统大相径庭，尽管亚利是现役军官，但除了必要的场合，他很少穿象征着勇敢并能够引发贵族小姐们瞩目的军官礼服；在赴宴的场合，他总穿着简式西装，白色衬衫与香槟色的马甲与领巾搭配，而且很少带勋章和绶带；但无论亚利如何穿着，他的身旁总是围了一群人，有向亚利打听消息的，有跟亚利一起说一些国外的政治笑话增进感情的，也有父亲或者母亲在舞会中推荐自己女儿当亚利的舞伴的。如果要说圣彼得堡与巴黎舞会之间最大的不同，那就是在这里永远缺少一种阴谋的气氛。造成这种看起来和睦融融的原因大概可以从普希金说的一句一针见血总结中体会到：“在欧洲，民众会相信贵族，有些人蔑视贵族，有些人憎恶贵族；但在俄国，既没有人憎恶，也没有人蔑视他们，因为俄国人不相信贵族。”

    帝俄的权力都掌握在皇帝和官僚手中，而贵族们力量实在是太弱，没有搞阴谋的资本。他们是军官和官僚的主要来源，但军官和官僚的权力来自民众对皇帝的信服，而不是因为他们是贵族。到了他们这一代，这些贵族祖先跟随彼得大帝与叶卡捷琳娜女皇的征战所获得的田庄与农奴，大多数都抵押给了政府或者银行；他们也明白，只有变成世俗官员或者军官才不会使得姓氏蒙尘——也不是没有投机取巧的方法，比如，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圣彼得堡大公甚至是皇帝的卧室。

    年轻的亚利没有未婚妻，甚至陪床的**都没有，在被称为“皇室乖戾”的岁月中，没人想过去巴结亚利。在很多贵族们的眼中，亚利的政治生涯在被“流放”到巴黎之后就宣告终结了。亚利变成皇储的现在，亚利对这些可怜贵族的看法竟然跟普希金完全一样，可不管怎么说，贵族是帝俄官员的重要来源，亚利脸上挂着营业式地微笑与这些人寒暄着，在贵族圈子中，除了皇室与内阁成员外，亚利认识的人能用手指头数出来。

    亚利出席宴会和舞会，最多露面一个小时，然后他会与主人告辞然后返回冬宫，喝一杯咖啡并吃一些甜点。对被介绍的女孩，他最多也只跳一支舞，并没有更多的想法。他厌恶不贞的行为但能容忍他人的不贞，在他还的未婚妻还没出现的前提下，他不会投入任何一段感情，在亚利的心目中，他的内心仍然被前世那个长期陪伴他的特兰西拉维尼亚女人占据着。

    “帝国皇储，亚历山大大公驾到！”侍从高唱亚利的名。

    亚利出席的是巴格拉季昂亲王在圣彼得堡举行的晚会，这个新近加入帝俄的亲王家族在格鲁吉亚巴格拉季昂王朝众多分支的一个，在帝俄拥有非常高的人望，卫国战争的英雄彼得－巴格拉季昂就出身于这个家族。在他之后，虽然没有人担任内阁要职，但这个家族的影响力和皇帝的圣眷犹在；举行的舞会向亚利也递交了一份请柬，出于对彼得－伊万诺维奇－巴格拉季昂的尊敬，亚利也回复表示出席这次舞会。

    现在的巴格拉季昂亲王，彼得－罗曼诺夫诺维奇－巴格拉季昂是彼得－伊万诺维奇－巴格拉季昂的侄子，长期在帝国军事科学院担任教职工作，在三年前被委任为特维尔省省长，然后最近又被召回圣彼得堡担任要职并被提升为帝国中将。巴格拉季昂亲王希冀通过这次舞会为两个适龄待嫁的女儿找到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

    亚利并不在考虑范围之中，因为当年，彼得－伊万诺维奇－巴格拉季昂就是因为和亚历山大一世的小meimei有染，但受贵庶婚姻法影响，被亚历山大一世命令迎娶了外交官的女儿叶卡捷琳娜－斯加隆斯基。巴格拉季昂亲王可不希望他叔叔的爱情悲剧在自己女儿身上重演。

    亚利很自然地吻了两位女士的手，跟亲王殿下寒暄了一阵，清楚家族历史的亚利只是跟两位公主中的小meimei跳了一支舞——亚利的舞步实在是太难看，不懂得照顾矮他很多的小公主，弄出了一点笑话——在无奈地笑了笑以示抱歉之后，亚利决定去透口气回避场面上的尴尬。他拿了一杯掺着伏特加的苹果汁，前往大厅二楼的阳台上休息。似乎大家都非常理解亚利的尴尬以及他面容显示出来的无奈，没有人聚在亚利跟前。

    “这真是难得的清净”亚利这样想到。

    外面的夜晚静悄悄，与舞厅内的喧嚣形成了鲜明对比。

    “谁在那儿？”从角落传出来了女人懒洋洋的声音，看来是一个女人的小憩被门开关的声音打扰了，但这一声让亚利跳了起来，匆匆忙忙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并躲在阳台门右边石柱的右侧，女人的声音是从阳台的左面传出来的。

    “谁？！”亚利大声喊道，希望有人能够听见，但门在亚利进来之后被掩上，估计里面的音乐喧嚣让贵族和仆人们很难听到亚利的呼喊。

    “玛利亚，马斯切夫亲王家的。”女人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她看到了在柱子旁，被皎洁月光映射下的匕首。

    “把双手举高，站到门口去。”亚利从来也没有怜香惜玉的感情，作为一个自我防卫意识过高的人，他会首先考虑自己的安全。

    阴影中的女人暴露了她本来的容貌：棕色偏黑的头发，黑色眼睛，鹰钩鼻——这些稀松平常的面部特征在走廊烛光映衬下的女人脸上楚楚动人，外加迷人的身段——第一次让亚利在早课晚祷之外有了活在世界上的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