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鸿鹄之志
张文若也不管张铁锤是如何的惜花解语，如何的好男儿，他只知道今天这事儿无论如何解决，他张文若总会能娶上个花姑娘做媳妇。 真个可谓，进可有李氏大丫闺中待嫁；退可收孙氏幺妹翘首以盼…反正这俩女子左右会有个嫁给自己，更何况她们长的都不算差… 不挑食…哦，或许是博爱如张文若表示任凭哪个他都是能够接受的。 当然了，如果最后的结局是以孙幺妹嫁给自己而告终，张文若表示以后自己每顿饭可以多吃半碗以作庆祝，只因他爱煞了孙幺妹那双挺拔修长大长腿了… 不过张文若这个念头刚在脑中一晃，便被张铁锤用一句话给无情地覆灭了。 “拴住你放心，待会等咱们倒了妞妞老舅家，我让她舅给李家人带个话，把今儿个咱爷俩遇到的事儿一字不拉地跟你那岳家透个底儿…..妞妞老舅和你那岳家是撒尿和泥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定能劝住他，这样一来，不管孙屠子再出多少阴损招数，也坏不了你和李家的亲事….包管误不了你和大丫一年后成亲，你呀，就瞧好吧！” …….. 妞妞老舅叫连守和，是庆和镇的一个赤脚大夫…嗯，一个读过书却没考上功名的赤脚大夫，亦或者是以赤脚大夫为副业却还一心科举的读书人。 连守和这个赤脚大夫也不像其他的赤脚医生那般需要走街串巷四处行医来赚取生计。单单守在庆和镇的老家，仗着周边乡邻的信任，光医治上门求诊的病人所得的银钱都够让他衣食无忧的了！ 这倒不是说连守和医术有多高明，只是在他那就诊的诊金，要比正经的坐馆大夫来的便宜。而且庆和镇地处偏远，乡下草莽间本就难得有几个愿意留守的大夫，再加上乡人节约，即便得了病痛都不大愿意延请大夫就诊，只有实在熬不住了才会怏怏地到连守和那胡乱开两味草药，就是如此，都是忍着心肝的疼痛咬牙会账。这般的小农思想，若是放到其他地方，包管当地坐馆的大夫活活饿死…只是，庆和镇虽地处偏远，但山野间藏人却是不少，而且此处气候怪异，时常冷而转热，热而转雨，如此一来，即使是青年壮汉也难有一年四季不会得病的，更何况那些上了年纪的古稀老人呢！ 连守和一家就住在庆和镇的西头，他靠着这些年自己行医挣得本钱，就在祖宅的地头上翻修出了一座还算富贵的三进三出大宅院。只是他平时行医，却都不会在自家院落里接见就诊的病人。许是嫌病人身上带着霉运不吉利，亦或是担心家中眷属受到就治病人的sao扰还是怎地，这一年四季，无论刮风下雨，还是冰雹霜雪，连守和总是在家门口的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摆上一张四方桌，就在此处为求医的病人开方处药… 张家叔侄走在青石板缦好大街上，望着眼前三三两两的行人，背着火辣辣的正午阳光便踏上了前往连家的路途。 张文若先前没有去过连家，所以这次便很老实地踏着张铁锤的身影跟在其后。叔侄二人离开孙加rou档后着实走了不少路，加上今日的太阳又格外的火辣，张文若弱鸡一般的身子骨早就有些走的不耐烦了。他有心开口询问二叔何时能到，又嫌此事做的丢人，便强忍了一路。 也不知叔侄二人在路过第多少个街口，张文若总算看到那棵被张铁锤描绘的极尽详细的歪脖子槐树，也看到了树下摆的那张四方桌，以及一位四十来岁，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 “拴住，你瞧见没，那就是妞妞她老舅…待会咱们与他见了，你可得学着妞妞喊他老舅才好啊！…这老连也不是外人，先不说他是你二叔的连襟，你二婶的亲哥，就冲他和你父亲相交莫逆，这声老舅你喊得就不算亏本！…得了，咱俩也别再这闲聊了…老连都看着咱爷俩了，正在那招呼咱们过去呢！…拴住，别傻愣着了…咱们赶紧过去吧…”说着，张铁锤便撇下张文若向那中年男子快步走去，却只留下张文若还在哪发呆回味…和我那死鬼老爹相交莫逆？为何我的记忆里没有他，难道…穿越导致我继承的记忆出现间歇性偏差？！ 张文若回过神来却发现二叔早就跑得远了，一见此处，张文若只好拔腿追上… 抵到跟前，张文若才把连守和看的仔细，这人年逾四十却面白无须，长相得体，他头戴璞巾，身披青打长衫，十指修而长，指节宽粗而覆厚茧；配上他身前这张烫了朱漆的四方文士桌以及桌上摆放有序的文房四宝和一叠切割好的宣纸，这哪里会是行铃乡下的赤脚大夫，分明就是个饱读诗书的有学儒士才对！ “大舅哥，这便是雁卿遗孤，咱们的文若侄儿…拴..哦，文若，这是你连家舅父，怎么…还不上前叫人，凭地傻了…” 张文若才把连守和打量仔细，张铁锤便热心地为二人牵线熟络起来。 “不碍事！文若贤侄自小不曾见过老夫几次，想来此时怕是有些认生…再说，咱们都是自己人，着实不用如此多礼…文若贤侄，自你我最后一次见面也是经年之前了，那时侯你却刚刚学会蹒跚走路，时至今日，你怕是已然忘记老夫是谁了….既如此，你我叔侄便趁今日良辰难得相聚此处，再重新相认一番吧！…某之大名想必你应从我铁锤妹婿那得知，…不错，某人不才，便是姓连名守和，表字子厚，与你家先父正是前朝成化年间同窗学友…如若贤侄不弃，便称谓老夫一声叔父也好，舅父也罢，连某人面皮奇厚，却可坦然守之。” 连守和声音低沉且极具磁性，温言有序且暗合诙趣，只是三言两语便换来张文若心生好感。 “长者在上，文若哪敢放肆！既然长者与先父先有同窗之谊，后又与晚辈义叔有连襟之实。俗话说，娘亲舅大，那晚辈就厚颜同妞妞小妹同称长者一声舅父可好！” “嗯…如此称谓，倒也妥当！” “既如此，”得了连守和的应允，张文若赶紧撂襟下拜，恭敬唱道：“晚辈张氏文若恭请连家舅父安好！” “呵呵…倒是个至诚至性，知情识礼的好孩子…”见张文若举止恭敬而不失礼仪，连守和不禁和侍立一旁的张铁锤相视一笑，“…文若外甥，既然礼节已见，便自收了吧！…” “谢舅父体恤！”张文若得了恩令，便恭敬收礼，端立在侧。 “…唔，…铁锤妹婿，文若外甥，此时天色不早，咱们便一同回宅，先吃午宴，少待之后再行寒暄家常吧！” 毕竟有二叔在旁，张文若没敢率先应话，而是先用眼神询问张铁锤后，才有所应答，“既然长者相请，晚辈及家叔便恭敬遵命。” 张文若的一番对答，颇让连守和心生满意，他连连点头便领着二人转身回宅，而心中藏的那个念头也越发的急切。 连守和读过书，私下里时常自诩风雅，是故他家建的这个三进三出的宅院也多有文雅学士喜好的器物。一路上走来，张文若已经相继领略到了奇松盆栽，怪石林立，幽深小径，信手长廊。 这哪里是一个赤脚大夫蜗居之处，分明就是遗野乡间的异人别院呀！也难怪他从来不许来此就诊者入内闲逛，估计也是怕满园的风流文气真的沾惹上愚昧顽拙的乡土泥味吧！ 不久后，张家叔侄便被连守和领到一处偏房坐下，而他们从孙家rou档带来的二十多斤生rou也悉数交给了连家主母连王氏。 “铁锤、文若，你们叔侄今日联袂登门，可是为了与李家大丫结亲一事啊？” 连守和招呼好二人坐下，还为来得及寒暄家常便开门见山地问及张家叔侄心藏之事。 “却是瞒不过大舅哥，今儿个我们叔侄贸然登门府上，确实是为了咱们后辈文若的婚事！” “唔…，据我昨日得到的讯息，文若不是已经与李家的大丫头定好婚契了么…怎么，这中间又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岔子？” “嗨，不瞒大舅哥，这个事儿呀…真真就是一言难尽呐！”一想到孙氏父女的胡搅蛮缠，张铁锤不禁连连苦笑。 “哦，…原来此间还真有变故，却不知所谓如何，还请妹婿如实相告才好…” “哎！”张铁锤点了点头便把他们叔侄今天在孙家rou档里遇到事情相继说了出来，“…昨儿个，文若侄儿不是和大丫定好亲事了么…俺们呀，就寻思着到大舅哥这给您报个喜讯…亲戚走动，总不能空手上门的，于是我们便去了孙家rou档…” “嗯，原来是这样！妹婿放心，我既然得知此事，稍后自会亲自去趟李家，与文若外甥的岳家如实相告…二位放宽心，只要庆和镇有我连守和还在，定然不会教孙屠子坏了我亲亲外甥的好事！”连守和语气淡然，却异常自信，直让一旁陪坐的张家叔侄信服至极。 “哎，既然大舅哥应下此事，那俺就先拜谢大舅哥的恩德了！…栓…文若侄儿，没听见你舅父帮你应承了这事儿，咋还傻愣着在那灌茶…端是个没眼力劲的，还不过来谢过你舅父恩德！” “诶！”无辜中枪的张文若，赶紧从座上起身，恭敬异常地朝连守和作揖施礼，“谢过舅父怜爱。舅父恩德，晚辈自当铭记！” “起身吧！”连守和满意地点了点头，虚扶一手便唤起张文若，“不过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只是文若，你既然已经先与李家闺女定好亲事，自应当遵守婚契，履行义务。日后可千万勿要招惹孙氏幺妹，她那姿色…想必你应是领略过的，却不是常人堪堪恩受的住的！…男子汉大丈夫，存身立世不求英名天下唱，但求富贵子孙盈（满）堂。你张家血脉单薄，千万别因一时迷恋美色，而陷祖宗遗命而不顾呀…你也是读过圣人诗书的，这些事情即便我不说，你心中也定自有计较。只是少年天性猎艳奇，行将老朽悔莫急啊！” “谢过舅父指点，晚辈自当铭记今日长者之赐！早晚三省，不敢相望！” “嗯…”连守和默然地点了点头，又问道：“…文若啊，既然此般私事已了，那咱们就说说其他事情吧！…我曾听铁锤妹婿说过，言之你欲为先亡父母守灵三载方会出仕，如今三年之期已了，却不知你下一步如何打算啊！” “…”连守和这番话只问的张文若一时摸不准头脑，无奈之下便将心中盘算如实相告：“下一步么…晚辈准备前往县城宋氏商行大车店，于掌鞭伙计相供职！” 一听张文若如此志向，身为他二叔的张铁锤不禁激动的竖起大拇指赞道：“好侄儿，好志向啊！…那宋家大车店的掌鞭伙计没有三两年的老道经验，一般人哪敢轻易妄想，也就是咱家侄儿，读过书，蒙过学，还没入门就敢立下如此志向！端是像戏里唱的那般，燕雀不攀鸿鹄之志啊！” 张文若：“….” 连守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