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王力

    生活依旧在继续。

    王力突然就不再坚持要带自己那个徒弟夏歌进组，这让那个一直嚷嚷着要告他的合作方甚至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圈里的消息传得很快，至少对于那些关注着王力动态的人来说。又有很多新电影开始和王力接触洽谈。毕竟他们虽然不喜欢王力的脾气，可是有《幕后人生》打底，宣传的时候这将是他们新电影的一大助力。而且王力和谢晓清是同学的消息在圈内也并非秘密。只要王力不再坚持带上那个坐过牢的“毒女”夏歌，那么他们的合作都将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所有人都觉得很满意。除了王力本人。

    王力已经中年了。他和谢晓清一毕业就奋斗在了导演这条路上。拍电影是他们的梦想。十几年的摸爬滚打，谢晓清早已成为了国际知名的大导演，可王力，这个在学校的时候和谢晓清并称导演系双雄的才子，到今天依旧默默无闻。只能说性格决定命运。

    谢晓清，人如其名，长得比较清瘦，为人也比较深沉，他从一踏入这个圈子就知道可能会面对的一切，不管是荣耀还是聚光灯下的阴影。他能迅速地掌握这个圈子的行为准则，然后融入其中，用自己的才华和一切可能获得的资源去达成理想。

    王力不像谢晓清，虽然两人是同学，可他却恰恰是最不适合在这个圈子生存的一种人。他太坚守他的原则，他过于耿直。

    王力刚进入这个圈子的时候也是顺风顺水的开始。那时候的他觉得凭借自己的才华和努力一定可以在这个圈子里闯出一片天地。可是没想到，很快他就见识到了这个圈子里真正的黑暗和罪恶。

    这个圈子里的潜规则，就是圈外的人也略知一二。王力曾以为只要他不这样就行，可真正身在其中才发现，很多事情，不是自己想着不做就不会发生。当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自己身边，可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无力阻止，就算阻止也只是换来自己的没落。于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那些潜规则却又挣扎不出那些潜规则的王力，终于日渐在这个圈子里消弭。好在他还有个好友谢晓清。时不时地有谢晓清的帮助，他总算也在这个圈子混住了。只不过一直籍籍无名罢了。

    《幕后人生》是谢晓清第一次独立筹拍的电影。谢晓清虽然比较圆滑，他不会像王力一样难以接受那些所谓的潜规则，因为他很现实，他知道在自己还什么都不是的时候那么他就没有话语权。但是不代表他认同那些东西。他深知他无力改变整个大环境下的游戏规则，但至少，当他一旦掌握了可随他支配的人脉、资金和资源，那么就要按照他的规则来。

    王力不仅是他的朋友，也是他最欣赏的人。因为王力有他坚守的原则，他敢于说不，虽然在有些人看来很傻，但谢晓清却觉得他很纯粹。那种可以为了自己的原则而放弃名利和成功机会的勇气，很少有人拥有，至少他自认没有。当终于可以自己掌握周边的规则的时候，他立马就邀请了王力加入。

    虽然王力自知机会难得，这是他可以和谢晓清联手创造梦想的机会，但他也清楚，这一切都是谢晓清靠自己的打拼换来的。他这个一直活在谢晓清帮衬下的人，其实根本没有资格。当然他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也不会驳了好友的一番心意，但他只愿在那个剧组里当一个最透明的小副导演。

    他早已习惯这样的角色。

    直到遇到夏歌。

    《幕后人生》会给每个导演配一个助理。其实其他导演都有自己用惯了的人手，可是王力没有。他混迹其他小剧组的时候，虽然挂着副导演的名头，但绝对达不到拥有助理的级别。所以当谢晓清说要给他招个助理的时候，习惯亲力亲为的他没太在意，也没参与招聘，因为他觉得也就是一锤子买卖，电影拍完，就分道扬镳。

    当夏歌被带到他的面前，他是有点惊异的。因为他一眼就看出这姑娘身上有种他说不出来的感觉。表面上看似温淡如水，可他怎么也吃了这么多年的饭，那隐藏在她外表下的一种违和感，他敏锐地感受到了。

    不过别人怎么样，不关他的事，他只要她能完成工作。

    很快他就注意到了夏歌的工作能力。虽然她似乎是完全的新手，很多东西需要他教，但是她学得很快。他的学习能力和适应速度让王力惊讶。要知道《幕后人生》投资很大，规模大必然产生了一大堆的琐事和工作。光拿场记单来说，就有非常可怕的庞大数量。而这玩意却偏偏非常重要，容不得一丝差错。别的服装、道具、场景布置之类的相关工作的更是林林总总。可是夏歌在经过1个月后就已经完全掌握了。一切都井井有条。

    他很欣慰他倒是捡到个工作宝。至少可以腾出大把的时间专心想拍摄。虽然都是比较次要的镜头，但他也要一丝不苟地去创作、去实现。

    一段时间后，他基本上就完全适应了和夏歌一起工作。很畅快、很放心。她能把工作出色地完成，精确、高效，而最重要的是在自己压不住脾气总要发飙的时候她也总是不多话，默默地去改善，去修正。这份耐性让王力对她刮目相看。别人其实都多多少少看不起自己，这点王力很清楚，都觉得他发火完全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只有夏歌，他清楚地看到，这个姑娘看待他的态度没有鄙夷，没有自以为跟错人的怨愤，反而是敬佩。王力一度觉得疑惑，居然在她眼中看到了对自己的敬佩。

    而真正让他另眼相待夏歌的是，有一天她居然找自己坦承了她的过往。她竟然坐过牢。

    乍一听到，王力实在无法将夏歌和罪犯联系在一起，还是毒品罪犯，怎么看夏歌都不像会犯罪的人，因为据王力的观察，她显然是个非常有原则的人，甚至称得上正义。而夏歌也终于说出她的冤屈。她竟有着那样一段经历。而让王力更关注的是，这姑娘居然以前就是个导演。虽然是话剧的，但是本质上是同行。他瞬间产生了同理心，他感受得到夏歌话语中对话剧和她导演事业的热爱。梦想明明看似触手可及，却眼睁睁地破灭，这种感觉他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