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金山的心意
鄂伦因她脸上一闪而逝的痛,心口一缩,他想伸手拉住她,却反而把手紧握成拳。 “让你失望了,其实,我和他……是一样的人。” 纨佳清苦一笑,“把一己私仇,建立在生灵涂炭之上,也需要莫大的勇气,我钦佩你和闻人拓。”自知自己说的太多,她又歉然一笑,“我失态了,你慢走!” “纨佳?!”他清楚地知道,她为等他来题字,把那个牌子挂在楼阁上已有多日。他不想这样伤害她,但他更不想骗她。“那一日,迟早会来临。纨佳,你最好尽快做一个决定!” 决定?让她选淮浏,还是选伽神?还是让她在他与慕容袭之间做一个选择?不,她哪一方也不选。 纨佳绝然转身,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她的脸上,却已经挂满泪花…… 小新红着眼睛小跑着迎过来,眼泪也跟着啪嗒啪嗒地落,她扶着纨佳的手肘,嗫嚅着说道,“娘娘,奴婢错了,奴婢真的错了!”她看出来了,这个面具男,才是娘娘真心爱着的男子,“娘娘……” 纨佳没有再回头,搭着她的手臂,越是加快脚步,“进去,关门!” “是。”小新忙收拾了门前的小木桶,跟着纨佳进入楼阁,牢牢关上崭新的雕花木门。 两个擦地的小丫头都好奇地扒在门板镂空的花纹往外张望,小新也忍不住看出去,那辆马车久久没有离开,而马车外的那个俊伟的月白身影,也朝这边望了很久,直到车辕上的骆叔提醒,他才上了马车。 纨佳走上楼梯,对着那三个娇小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小新,还在那边看什么?去准备八间客房,过几日,会有人住进来。” 小新忙转过身来,“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另外两个小丫头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巴巴地望着仙女似地纨佳,等着她吩咐。 纨佳扶着栏杆俯视着她们,倒是并非不想留下她们,只是不能留。“你们伤已经痊愈,牡丹已经给你们收拾好行囊,用过午膳,本宫派人送你们回家。” 两个小丫头齐齐跪在地上,仰头望着她,欲言又止。 纨佳转开头,强硬地不再看她们,她径直走向书房,头也不回地说道,“跟着本宫,你们迟早会死于非命,离开也是为你们好。” 书房桌案上,摆放着几本厚厚的医书,都是她两个月前搜罗来的,大都是关于毒蛊毒虫的医治。 她在现代虽然没有学过医,却有聪慧的大脑,经过两个月的恶补,她足以能外出行诊,医治一些一般的毒虫之病,不在话下。 她静了静心,在案前坐下来,打开已经写得厚厚的手札,在纸上写下药材名称。 今晚,闻人拓应该会来,对于那个男人素来温雅却又不容她做任何危险事情的“好”脾性,她照例还是先斩后奏更好。 出城的华车上,骆叔挥了下马鞭,忍不住对身后的车帘开口,“主子,为何您不对皇后娘娘解释呢?和兰妃祈福的那个人是……” 车帘内,沉厚的男子声音明显不悦,“骆叔!” 骆叔只得停住话音,“是老奴多嘴了,不过,主子昼夜兼程从南方赶回来,不就是想见皇后娘娘开开心心的吗?这倒好,总算见上了,不过几句话又闹得不愉快。” 想起纨佳转身之后,双肩轻颤的背影,他心口一阵拥堵,喉头腥甜涌上来。“骆叔,你越来越罗嗦了。” 骆叔兀自笑了笑,“凭皇后娘娘如此聪慧,也不一定看不出端倪。不过,看皇后娘娘瞧着主子时痴情的模样,也着实可怜,老奴瞧着都有些难过。小新那丫头又口没遮拦,唉!皇后娘娘看得通透,若是淮浏帝真的有心,的确应该拿她换伽神的水,而不是徒有其表的盟约。” 车帘内,戴着翡翠扳指的修长的手正取下银亮的面具,鲜红的血渍染了面具里侧,血珠儿在凹陷处轻晃,触目惊心,他另一只手颤抖着,从一侧隔着的紫檀木小柜中,取出一个密封的汤煲,里面是一直保持温热的处子之血。 他端起来,仰头将里面腥甜的液体饮尽,如饮鸩酒般,不知这样的痛苦还要煎熬到何时。 他最怕的是,被纨佳撞见自己饮血的可怕一幕……她一定视他为妖孽魔鬼吧! 近来他疲惫过度,体内的毒蛊却反而精神旺盛,满满的一大盅血喝下去,竟无丝毫缓解,筋脉刺痛,让他连坐稳的力气都没有,却还是不得不凝神运功,将锥心刺骨的痛,硬生生地压下去。 调息之后,他从怀中取出药瓶,倒出一粒药丸在掌心,却只是看着,并没有吃下去。 马车在方砖不平的路上,轻缓摇晃,黑色的药丸也在他掌心轻轻地晃着,清苦的药味儿散发出来,却反而让他头脑空明。 是从何时起,他开始依赖这药丸的? 李炎裕将这药丸给他时说过,运功调息之后,服用一颗,能提升功力。 他的内力的确提升,毒蛊却似多出了几条,每每发作,全身筋脉都在痛。 思忖片刻,他把药丸递到唇边,终于,还是……一挥手,黑色药丸飞出车窗。 小新守在晚膳已经见凉的桌旁,愁眉苦脸,心急如焚,满口念着阿弥陀佛,恳求上天让她美丽善良的皇后娘娘快点回来吃晚膳…… 不料,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眼见着那身着金绣黑锦龙袍的壮伟身躯到了眼前来,小新一声阿弥陀佛哽在喉中,慌忙双膝跪地,一脸仓惶,舌根儿也开始打颤,“奴婢参见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闻人拓看了眼满桌的饭菜,伸手摸了下桌上的茶壶,壶身凉透,满桌饭菜却不曾碰过。 “皇后呢?” “皇后娘娘说……说去……去,出去买点东西。”小新俯首贴地,打死她也不敢禀奏实情。 娘娘说去刑部找金山将军帮个小忙,一会儿就回来。可……娘娘去时,天边还挂着太阳,这会儿已近亥时,竟还没回来……娘娘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闻人拓不悦俯视着小新,“是牡丹陪皇后去的吗?” “不是,牡丹jiejie被皇后娘娘派去选桌椅,刚刚回来。”
她竟让牡丹去选桌椅了?闻人拓剑眉皱紧,“桌椅都买齐备了?” “是。”小新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奇怪,皇上怎么知道要买桌椅的事?皇后娘娘可是对面具男说过,让他一起去选桌椅的! 闻人拓没有在椅子上坐下,他沉声叹了口气,焦躁地踱了两步,“皇后到底出去买什么?” “呃……奴婢,奴婢不知。娘娘也不让多问。”小新在心底敲着鼓,直呐喊着,皇后娘娘快点回来吧! 皇上两个月才出现这么一次耶!而且……而且今晚是大年三十呐,外面的鞭炮声还在响着,皇上丢下那么多妃嫔来,可见心里是有娘娘的。 闻人拓没有让小新起身,他转身对着门外命令,“元驰?” 门外一个黑影闪电般进门来,随即单膝跪地,一举一动轻巧地像是迅敏无声的豹子,“元驰参见陛下!” “皇后去了哪里?”闻人拓就站在门口望着外面,黑夜,白雪,寒风,好一个冰冷刺骨的冬夜,他捉摸不透,为何怕冷的纨佳,会在这样的夜里外出。 元驰跪在地上,头也没抬,张口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刑部。” 闻人拓冷眸一转,看向地上欲哭无泪的小新,接着又问元驰,“皇后去刑部做什么?” 元驰也看了眼可怜兮兮的小新,仍是用他掷地有声的高音回答,“皇后娘娘找金山帮忙,去偷盗东西,不过,具体是什么东西,属下没有探到。当时,皇后娘娘是凑在金山的耳边说的,而且说了好一阵,金山随即抱着皇后娘娘上马,去了宫里的御药房。” 闻人拓龙颜大怒,眸中一股杀气袭向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新,“皇后今晚若出事,朕定让你陪葬!” 元驰退下,他也出了门,一路疾步如飞,出了后院,穿过仍是飘着新漆气味的五层楼阁,他打开前门,刚要上马,就听到一阵银铃似的笑声从门前的路上传来,夹杂其中的还有低沉的男子声音,以及轻缓的马蹄声。 闻人拓循着那声音看去,正见一袭蓝裙白披风的纨佳横坐在马背上,金山扯住自己宽大的披风,将她一并半环在怀中,抵挡着风雪…… 随着马儿行走,她裙摆绸纱花朵似地飘展开,笼罩在金山健硕修长的腿上。身躯英伟的金山,越是将她衬托得婀娜纤柔,雪夜中,那是一对儿天造地设的璧人。 通体洁白的马儿停下,闻人拓三两步迎上去,无视他们的惊讶,也不等金山下马行礼,他伸手便将纨佳扯下马背横抱在怀中,大步流星地返回楼阁。 他嗅到她身上有兰香,杜若香,还有乱七八糟让他心烦意乱的药香,她这才发现,她怀中还抱着一个包袱,里面鼓鼓的,大概都是药草。 纨佳见他一脸不悦,在他怀中没有挣扎,也没有多言其他,只是攀住他的肩,对他身后愣在马背上的金山摆了摆手,“金山,明儿我请你吃午饭作为答谢,我亲自下厨你一定要来哦。” 金山笑着回她一个好字,策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