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舍弃江山还是你?
闻人拓早已穿戴整齐,正坐在床沿,窗外投进的晨光里,他那一身黑色龙袍,凛冽一股霸气慑人的冷意迸射,白皙俊美的脸,没有往常一样的微笑,如蒙了一层寒霜,邪魅冷酷,有些不真实。 而李炎裕则一身墨蓝便服,坐在床边的矮凳上,食指和中指正按在她的脉搏上,看他颦眉不解的样子,似乎已经探查许久。 他们的凝重,让纨佳隐隐不安,碍于李炎裕在侧,她没有直呼闻人拓的名字。 “皇上,臣妾生病了吗?” “皇后醒了?别担心,只是请个平安脉。”闻人拓为她往上拉了拉被子,自然而然,抚了一下她凌散如云的长发,哄孩子似地宠溺安抚,“先躺着别动,一会儿就好。” 李炎裕诊断之后,凝着浓眉,对闻人拓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纨佳见状,更是担心,她最讨厌当大夫的故弄玄虚。“李御医,本宫到底怎么了?” “皇后娘娘身体康健,重伤之后,恢复也很好。”李炎裕说完,便从药箱里取出一瓶药,“娘娘的疤痕尚未完全消失,这是臣刚为娘娘调配的药,沐浴之后涂抹即可。”他对闻人拓颔首行礼,“臣先告退。” 闻人拓示意他出去候着,转头柔声问纨佳,“早膳想吃点什么?” 他这口气,分明透着是对病人的怜悯纵容,这样的温柔不多见,纨佳却并不稀罕!“随便。”她气急败坏地说着,坐起身来,见他仍是一脸凝重,她忍不住问道,“闻人拓,我快死了吗?” 他唇角这才有了笑意,“皇后怎么说这种话?” “如果不是我身体不好,你为什么要偷偷摸摸让李炎裕给我诊治?身体是我的,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真相?”她越说越激动,压下去的起床气也爆发出来,“我的确很容易疲惫,可能只是重伤之后,营养不良而已,你这样不声不响地弄个御医出现在我床前,会吓死我!你这样做,我会认为自己得了绝症!”一大早就触她霉头,她这一天,铁定要倒霉。 “朕只是想确定,皇后是否真的已经恢复记忆。”她昨晚那番莫名其妙的话,让他忧心忡忡了一整晚,有朝一日他若不在了,他可不想自己的皇后抱着金山那样道貌岸然的男人,说什么前生今世的蠢话。 “我没有恢复记忆,什么洞房花烛夜,什么旧情人,还有关于慕容袭的一切,我全部不记得!我之所以戴那枚兰花步摇簪,仅仅是因为我喜欢它的精致,典雅,美观,我以为那是你送给我的其中一个头钗罢了!你们这些莫名其妙的人,仅凭一支发簪就断定我的身体状况,是不是太可笑?” 她赤脚下床,气呼呼地把梳妆台抽屉里所有的首饰哗啦哗啦全弄出来,那声响震耳欲聋,五颜六色,金银珠玉,全部堆在梳妆台的台面上。 闻人拓从床沿起身,凝眉按住额角,唇角不自然地一抿。 身为帝王,女人犀利泼辣的怒火,他倒是鲜少有机会见识到。就连将他扶养成人、最憎恨他的楚太后,发怒也是点到即止,本着良好的休养,更不曾他面前不顾仪态的大发雷霆。 闻人拓上前来,看了眼纨佳因为怒火而涨红的俏颜,连发怒都如此美丽的女人,更是少见。 反而是一桌子的首饰,让他颇为无奈。 虽然他只是一句吩咐,却也才刚刚知道,原来沃伦给她备了这么多,也难怪她会不喜欢,这些花色不是过于艳丽张扬,便是做得不够精巧,显然都是被后宫里那群女人挑拣剩下的。 “皇后,你要做什么?”看她这抓狂的样子,该不会是打算把这些东西砸到他头上吧? 纨佳连做了三个深呼吸,好脾气地勉强扬起唇角,偏偏那双灵动的凤眸仍是闪动着火星儿,她纤细的手指着一堆首饰,“闻人拓,你来选,你希望我戴哪一个,我就戴哪一个,免得再被人误会我怎样!” 见他瞅着一堆首饰犯难,她凑到他脸前,怒声命令,“选呐!为什么站着不动?在这里面选出比你的兰妃头上那些发簪好看的,哪怕一个也好!若是选不出,我就还是戴慕容袭送我的那一个,如果你认为那个发簪是你闻人拓的耻辱,抱歉,你活该!因为你对你面前这个棋子,慕容纨佳,从没有用心过!” 她张牙舞爪地吼出最后一句话,倏然,怒火就没了。 虽然他对她的咆哮照单全收,她却反而一脸愧疚地低下头去。 他对她,并非没有用心,她清楚得知道这一点。 眼泪像是开闸的水,啪嗒啪嗒往下落,长发遮掩着眼睛鼻子哭红的鹅蛋脸,梨花带雨,顷刻间仿佛换了一个人。 闻人拓却因她这样的状况,着实措手不及,一会儿怒,一会儿哭,还有昨晚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足以说明不正常,她真的很不正常。 纨佳一径的哭,发现眼前黑色的龙袍消失不见,她才抽抽噎噎地止了泪,她一回头,却发现他正上前来,柔软的丝帕随即轻轻压在她的脸颊上。 “我还以为你被我嚷跑了呢。”她泪眼汪汪地瞅着他,反而因为他没走,眼眶里又有泪花泛滥,哭得越是像个孩子。 他强忍着心底那股异样的悸动,故作镇静地为她拭泪,动作轻柔地像是呵护精美脆弱的瓷器,生怕把她弄痛。“朕只是去找皇后的丝帕,并没想走,更何况,刚才皇后那通嚷嚷可没有吓到朕,朕没那么胆小。” 他半开玩笑的口吻,让她破涕为笑,“我刚才不是故意说那些过分的话,而且,我也不是喜欢穿金戴银挑挑拣拣的人。” “皇后没错,都是朕的错,而且,朕昨晚晚膳的那番话才过分。”他口气温柔连自己都惊讶,生怕说错了话,又引得她疯疯癫癫。 “你也知道自己过分?”纨佳一拳打在他肩上,“如果不是担心你的身体……昨晚我真的很想暴打你一顿!” 她这一拳不轻不重,倒是说不上痛,反而是她口中那句“担心你的身体”,他的心打得七零八落,“皇后若是打朕,可是欺君犯上的死罪。” 他的玩笑,没能让她笑,“闻人拓,我不会要你死的……”话出口,她怔了一下,不禁懊悔自己又说错了话。担心他听出什么端倪,她聪明地不再开口。
闻人拓却拥她在怀,满心感慨万千。 她说不要他死,却不知,慕容袭让她嫁来,就是要取他性命的。 她之前迟迟不出手,如今如此明确地表示不让他死,他却反而没有勇气再看她澄澈嫣红的眼睛…… 纨佳安静偎在他怀中,满脑子搜寻着借口,想要将刚才的话说得圆满。 “闻人拓,我不会要你死,但我要把这些头钗拿去典当。若是能换很多银子的话,我想拿出一部分捐给灾区的百姓,然后自己留一部分,做我自己的事。” 他挑眉笑了笑,没有问她要做什么,只道了一句,“好,只要皇后开心,做什么都可以。” “呃……至于你昨晚说的计划,我不会扰乱的。”她转身从他怀中撤身,“其实我也想见一见真正的淮浏人是什么样子的。”说完,她转身离开寝室,去招呼小新过来伺候洗漱。 闻人拓却错愕地愣在原地,她这会儿像是又恢复成那个冷静自持的慕容纨佳。 用过早膳,闻人拓带着李炎裕走出竹院,才问,“皇后的身体到底如何?” “脉搏倒是正常,不过,依陛下之前的描述看来,可能是皇后娘娘连番重创,精神打击惨重,所以……”李炎裕指了指自己的脑壳,“这里可能真的有点问题。” 刀伤箭伤好医治,精神有病,要怎么治?“朕已经尽力顺着她,可有调制的法子?” 李炎裕摇头,“臣无能!快乐与顺遂,是无法用药物搭配出来的。心病还需心药医,陛下可以找一个能让皇后娘娘保持正常的人,时常陪伴她。” “谁能让她保持正常?她见了朕不是生气,就是说胡话,而且,朕也总是忍不住把话说重。”想起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样子,他颇有些头痛。最近,他越来越难在她面前保持理智。 “臣认为,鄂伦门主……”提起鄂伦的名字,李炎裕很小心地抬眼看了眼闻人拓俊美的侧脸,见他温雅的气韵陡然冰冷,他忙又低下头去,“陛下,臣会想法子医治好皇后娘娘的失忆症,不过,恐怕只有鄂伦门主,能让皇后娘娘敞开心扉,说出龙血草的下落……” 闻人拓骤然龙颜大怒,“放肆!朕叮嘱过你,不准提及龙血草,更不准在这里提及!” 李炎裕忙噤声,单膝跪地,却从容不迫,脸上更没有丝毫慌张,“陛下,皇后娘娘当时若不在,凭陛下的武功,反而不会有此遭遇,她似对您有救命之恩,可……臣觉得,当时的状况,娘娘根本就是绊住陛下,伤害陛下!陛下若要报皇后娘娘的救命之恩,是人之常情,可陛下也该怀疑,当时那场刺杀,皇后娘娘也有可能提前知情!她毕竟是淮浏人,是慕容袭唯一搁在心尖上疼宠的皇妹,陛下不值得为这敌国女子,舍弃性命与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