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六节 :宋老师约谈
小乌龟费了好大的劲，才挤过了拦门的队伍，向温小飞这边走来。 “你怎么来了？你和我表哥家也有亲戚？”等小乌龟走近了，温小飞问。 小乌龟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新郎是你表哥？亲的吗？” 温小飞说：“嗯，是亲表哥，他妈是我姑姑。” “噢，他也是我表哥，不过没你这么亲，他爸和我爸是叔伯表兄弟。”小乌龟道，然后问，“你怎么坐在这里？跟我到堂屋坐，那一桌正好差两个人。” “那堂桌不都是表哥同学坐的吗？”温小飞问。 小乌龟说：“就那拦门的几个同学，才七个人，其中有一个和我一个村的，还有一个是牛大壮街上的朋友，认得我，连我才八个人，加你们正好一桌，走吧。” 见小乌龟突然这么友好，温小飞反倒不安起来。他想起李齐的教训，便在心中犹豫着去还是不去。 见温小飞犹豫，小乌龟冷笑一声道：“怎么？怕我像牛大壮打李齐那样？这可是你亲表哥家，而且我说过，毕业时再算我们的旧账，我说话算数。” 小乌龟此言颇有侠者之风，令温小飞不禁心生一丝敬意。但他还是暗暗分析了眼前的形势，觉得小乌龟应该不敢像牛大壮那样，一来小乌龟没牛大壮那么猖狂，二来自己也不像李齐那样蛮横，更何况还有表哥同学在，他们也不会让小乌龟搅了老同学的喜事的。 于是温小飞就带着冷小婉到了堂桌上坐，也果然平安无事，只是冷小婉被表哥的同学多看了几眼而已。 散席后，温小飞带着冷小婉向姑姑一家告别。姑姑又一次拿了许多喜糖给冷小婉。 回到租住的房子里，冷小婉把喜糖给了于艳，令于艳喜笑颜开，心满意足。温小飞则笑她坐月子都吃了这么多糖，还吃不够。 第二天，月考成绩公布了，温小飞不幸滑到了全班倒数第一，但却得到了不少祝贺，令他啼笑皆非。 沈旺强烈要求温小飞请客，说他终于不用担心继续下滑了，并且从此拥有了全班最大的上升空间。 高飞对于自己终于打败温小飞感到由衷地高兴，尽管他的成绩其实并未进步，距离是因为温小飞下滑造成的，但他仍视为自己努力拼搏取得的胜利。 刘然心里比较复杂，有点替温小飞难过，又有点幸灾乐祸，心想：谁叫你天天顾着谈恋爱呢？不过，她自己的成绩也好不到哪儿去，而试卷发下来后，证明她“发射”给温小飞的答案确实不对，也让她多少感到一些羞愧，决定以后再也不做这种盲目助人为乐的事了。 宋老师郑重地约谈了温小飞，想要尽点一个老师的责任。当然，这里还有两个隐性的原因，一个是温小飞在美术比赛上获奖，使他明年的职称晋级十拿九稳，所以他在潜意识里是有些感激温小飞的，好像温小飞是他的救命恩人一般；另一个是他看到温小飞如此之烂，就隐隐感到羞愧，觉得是因为自己对他在画画上的过度要求，和对他不学习的放纵，才致使他的成绩断崖式下跌。 “温小飞，你对自己的这次月考成绩有何感想？”在办公室里，宋老师问温小飞。 温小飞虽然对成绩不在乎了，可被这样一问，还是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并不痒痒的头皮，干笑了一声说：“老师，我没什么感想。” “没什么感想？”宋老师有些吃惊，语重心长地说，“看来现在你成绩差还不是最主要的问题，最主要的问题是你的学习态度，没感想，说明你已经麻木到了一定程度，可悲啊！” “哦不，”温小飞连忙否认道，“不是这样的，老师，我没有麻木，要说感想嘛，其实也有一些，只是不好意思说。” “噢，能不好意思，说明你还有救，”宋老师欣慰地说道，“那，说说你有什么感想？” 温小飞又嘿嘿笑了一下，然后才扭扭捏捏地说：“我的感想就是、就是这次成绩非常真实，我没有做贼的感觉了。” 宋老师忍不住笑道：“你呀，难道就没有一点难为情？不觉得丢人吗？” “难为情干吗？有什么丢人的？”温小飞突然变得认真起来，一本正经地说，“我有我的骄傲，为什么要因为成绩不好感到丢人？如果这样说的话，那每个人都有丢人的地方，比如老师你，你什么都会吗？你对于你不会的感到丢人了吗？” 原本笑着的宋老师，突然不再笑了，脸上仿佛在瞬间进入了冷冻状态，一时僵住了，愣在那里。温小飞的反问令他瞠目结舌。 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也都有自己的短处。短处弥补不了，并不需要为之难过，更不必为之感到丢人。一个人，只要有自己可足骄傲的地方就行了。 不信，看那自然界中的各种花草，有的凭花朵而美，有的凭芳香而傲，还有的根本就不开花，只凭外形或某种特点而受人喜爱。 人难道不也是这样吗？如果按宋老师的逻辑，那真是每个人都有丢人之处，牛顿可能会因为不会唱歌或不会画画感到丢人，而沈从文应该因数学成绩差感到丢人，陈景润会因缺乏语言表达能力而羞愧……这世间，还有谁没有丢人之处呢？ 宋老师此时此刻就感到丢人了，为自己是一个老师却没有温小飞这样的见解感到羞愧。是的，作为一个老师，怎么可以唯分数论呢？ 唉，其实也不怪宋老师，这都是应试教育造成的，放眼全国，现在还有几个老师不唯分数论呢？说起来，唯分数论的还都是有责任心的老师呢，那些没责任心的，才不管学生考了多少分！ 宋老师和许多老师一样，本来也都懂得因材施教，懂得不能唯分数论，懂得很多教育方面的大道理，可是在现实工作中，却会不自觉地以分数论英雄，原因只有一个：高考要分数。所以，尽管温小飞刚刚以书法和画画逞了一回英雄，但他还是很快就把成绩重新摆回标准栏上。 当然，他这也是好意，并且也确实是出于现实所迫，高考模式摆在那里搁着，不是他和温小飞所能改变的。所以愣过了，他就无奈地叹息道：“温小飞，我承认你说得对，你说的非常有道理，可是现在高考就这样，你可以不为成绩差感到丢人和难过，可你这样的成绩，考不上美术学校，你不难过吗？人家是要文化成绩的呀！” 这回轮到温小飞沉默和无奈了。是呀，成绩差本来不值得难过，可因为成绩差考不上自己向往的美术学校，想想还确实会让人难过的。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记起自己曾在韩玉爸爸面前说要拼一拼的，便暗自忖度：我虽然说过要拼，可并没有真正拼一下，那数学，凭高飞都能考个中等，我凭什么不会？我又不比他笨；那英语，刘然居然也能考八十多，我又凭什么不会？所以还是自己没有上心学，如果上心的话，应该不至于差到这种地步的。 想到这里，他便对宋老师说：“老师，你说的对，我想从今天开始好好学习，以前我是不想学，时间都花在写字画画上，我觉得只要自己下功夫学，应该不会这样差的，至少也能比高飞和沈旺强。” 宋老师欣慰地笑了，说：“嗯，暂时先把高飞和沈旺作为参照物，努力追上，但追上他们还不行，他们比你不过是五十步和一百步，也是烂货，你至少也得像刘然那样，不过刘然数学不行。” 温小飞对宋老师说沈旺和高飞也是“烂货”感到好笑，但想到自己目前还不如他们，也就没能笑出来，心里话：笑他们等于笑自己，自己是更烂的货。 “宋老师，我就担心一点，课外时间在功课上花多了，肯定会影响我画画的。”温小飞又忧虑地说道。 宋老师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也感到忧虑。他知道，温小飞现在的成绩，要想追上去，需要很多时间，影响画画是必然的。 “会影响，肯定会影响的，但权衡利弊，稍微影响一点，能把成绩提上来，也是值得的。”宋老师沉思了一下说，“只是还有一点，你谈恋爱这个问题。” 说到这里，他停下了，看着温小飞笑了笑，然后才又接着说：“你谈恋爱，能不影响学习吗？” 见宋老师说自己谈恋爱影响学习，温小飞马上予以否认，肯定地说：“不会的，老师，不影响我学习，婉儿还经常劝我要好好学习呢。” 宋老师虽然也觉得冷小婉是一个不错的女孩子，可想到他们在外租房住，猜想他们不可能无知或说老实到那种事也不做，但这话他又不好意思出口，就说：“可是不管怎样，只要谈恋爱，就必然会分心，这也是所有中学都禁止谈恋爱的原因，别的学校管的严，我们学校管得松，当然这也确实不好管。” 见宋老师不相信，温小飞再一次郑重声明：“老师，婉儿真没影响我学习，相反她还会帮助我，我成绩下降，纯粹是我自己不想学，也因为前段时间集中精力参加两场比赛，以后我集中精力学习，一定能学好的。” 他说得信誓旦旦，一时竟忘了自己曾经多少次也认真学习过，却并没能学会多少。他忘了自己的大脑不是万能的，仿佛那数学和英语也和书法、画画一样，只要自己下功夫、花时间了，就一定也能学会似的。 “那好，你努力吧，反正都这样了，又不能让你们中止谈恋爱，逼急了，你又不承认了，又会说是什么‘女性朋友’。”宋老师笑呵呵地说，“总之，以后你好自为之啊，我不再专门找你谈成绩问题了，这是因为你画画好，有希望考上美术学校，别人我根本不找他们谈。” 听了这话，温小飞很是感动。但其实同样的话，宋老师也对班里其他几个人说过。 温小飞踌躇满志地回到班里，可一看到课桌上的英语作业本，顿时又头疼了。他皱了一下眉，拿起英语书，刚想翻开，手机就在裤兜里一个劲地震动起来。掏出一看，是爷爷打来的，接通后，他不禁大吃一惊：姑爷死了！ 表哥昨天才结的婚，姑爷今天就死了，这真是“一代新人换旧人”啊。温小飞实在难以相信，心想：怎这么快？不是说还能撑个把月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