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一节 我想和你一样

    李齐听了温小飞的话，非常生气，怒斥温小飞“重色轻友，背信弃义”，并大声赶温小飞走。

    温小飞虽然感到无比尴尬，但却也没有生气。对于李齐的态度，他早就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他知道，自己的这番话，李齐是肯定不能接受的，不光李齐不会接受，就是江涛三人也不会接受，尤其是好战的王峰。

    现在，温小飞越来越感觉到，自己与这几个人其实是有隔阂的，以前是因为生活糊里糊涂而没有在意，现在生活有了追求，未来明朗起来，他便感觉出来了。

    温小飞看了一眼怒火中烧的李齐，心平气静地说：“你不用生气，我知道我说服不了你，江涛也说服不了你，在这个时候，没人能说服得了你，但是我不会再意气用事，如果你坚决不认我这个朋友，我也不会强求的。”

    “什么意气用事？我看你就是胆小怕事，就是重色轻友！”王峰在一边轻蔑地说。他也早就按捺不住了，只是李齐先发火了，他就先等一等，等李齐火发过了再发。

    温小飞瞥了王峰一眼，在鼻子里不屑地笑了一声，说道：“随你怎么想。”然后，他就放下酒杯，起身要离去。

    江涛一直沉默，此时见温小飞真的起来要走了，便大喊一声：“站住！温小飞，你说你不会意气用事，现在却正在意气用事，怎么两句话不说就走了呢！大家兄弟一场，有话好说，无论怎样都不能伤了和气！”

    沈旺也劝道：“温大胆，先坐下，齐子弟的心情可以理解，事情可以再商量嘛，怎么这么冲动呢，冲动是魔鬼，不知道啊？”

    温小飞转过脸来，平静地看着江涛说道：“涛哥，谢谢你对我的兄弟之情，可是今天这件事，你说不好的，我知道你不希望我们闹翻，让人笑话，但让人笑话总比让人指责我们不义要好，李齐有种，当初就别接受人家的钱，收了人家的钱，还去报复人家，这才是背信弃义，这样的事我不干，况且，我再也不想无缘无故地和任何人打架了，我厌倦了过去的生活，我不是无药可救的人，为什么甘当人渣呢？”

    “你说谁是人渣？”李齐气急败坏地拍桌而起，眼睛像枪口一样瞪着温小飞。他的那张本来有些惨白的脸，现在因为怒火中烧而红润起来，快要着火一样，而且火苗已经从眼睛里喷了出来。

    温小飞以从来没有过的平静，轻轻挡住了李齐的暴风骤雨。他没理会李齐，转过脸来，从容不迫地走出了房间，尽管内心痛苦不堪。

    “妈的，算什么东西！”背后传来李齐的骂声。

    温小飞微笑着忍了。现在对于他来说，即使是跨下之辱也毫不在乎。他就是个泡进水里的爆竹，任你怎么点火，也不会炸了的。

    走出了饭店的门，温小飞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可是，他的心却感到了阵阵刺痛。两三年的兄弟之情就此割断，他怎么能不感到心痛呢？他觉得自己的心里就像是被人掏空了一般，平时没感到有多重要，而今失去后，才发现这份情感其实也是沉甸甸的。

    但是，温小飞已经不再是昔日的浪荡公子，不再是昔日的逍遥哥，他的心有了明晰的向往，他的灵魂有了一个美丽的归所。

    冷小婉，这个美丽而又温柔的古典女子，让他无法自拔。他要照顾她，要保护她，要爱她，尽管这一切似乎都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温小飞知道，自己的这种单恋和别人不一样，别人单恋的对象，会被另一个人追求去，而他的冷小婉却离不开他。

    再说了，现在他已经明显地感觉到冷小婉不那么冷了，这种改变多少让他感到欣慰，更感到是一种力量。

    温小飞常常这样想，虽然冷小婉不爱自己，但能这样和谐地相处，与她走过这一辈子，也可以满足了。他想到了老师说过的民国哲学家金岳霖，心里便有了莫大的精神支撑。

    是啊，爱情的本质是什么呢？不就是一种矢志不渝的相伴吗？温小飞诚能与冷小婉和谐地相伴一生，虽然没有爱情，却也十分地接近爱情了。

    温小飞胡思乱想着回到了家里。冷小婉正在温小飞的卧室里写字，出来见温小飞面色悲戚，知道他与朋友一定是闹不愉快了，就轻轻地安慰他：“想开些，你没有错。”

    自温小飞走后，冷小婉心里一直不安，她不知道温小飞能不能得到朋友的理解，更担心温小飞会与朋友打起来。现在见温小飞平安地回来了，她才放下心来。

    温小飞没有说话，而是把自己摔在了沙发里，闭目凝神，就像是很累很累的样子。

    他的确累了。他的心累，为他的兄弟情而累。回头想想一起欢笑的日子，他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冷小婉默默地坐在了对面，看着闭上眼睛的温小飞，猜测着可能发生的事情，心里想：一定是与朋友吵架了吧？他的心里一定很痛苦，唉，看来他是个很重情义的人，多情多义，君子之心啊。

    从丁新晴那里，冷小婉知道了温小飞为了她而与朋友发生不愉快的事。现在，从温小飞的神情来看，冷小婉意识到，他的这种不愉快应该是非常严重了，或是决裂，甚至反目，不然不会如此，要知道，以前他都是对自己笑脸相对的，而今天自己和他说话，他居然一言不发，还闭目而坐，看来这份感情让他很是难以割舍啊！唉，自己要好好劝劝他才是。

    想到这里，冷小婉便又说道：“小飞哥哥，他们以后会理解你的，再者，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也不必为之难过，朋友之间的感情虽然难以割舍，可你毕竟没有错啊，真的，你是对的。”

    温小飞睁开了眼睛，长叹一口气，然后坐起身来，看着冷小婉喃喃地说：“是呀，道不同不相为谋，可是婉儿meimei，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和他们也是一样的，虽然我也常常画画，可并没有想将来要怎样，对于未来，我没有什么好的幻想，爸爸早就说了，让我考不上大学去饭店帮忙，我虽然不愿意去，可也做好了思想准备，因为我实在没什么别的路可以走。”

    温小飞平静地说着，就像是作着一次深刻的人生反省。他低下头去叹了口气，然后抬起头看了一眼静静听着的冷小婉，又继续缓缓而真诚地说：“但是遇到你之后，你改变了我，我觉得自己找到方向了，并且充满了向往，真的，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我觉得我与他们真不是一类人，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样与他们厮混了，我想和你一样，过一种新的生活。”

    冷小婉静静地听着温小飞说，就像是在听着一首生命的歌谣，舒缓而又略有一点激荡。她仿佛看到了温小飞的心在一个十字路口徘徊。她更感受到他的内心的澎湃。

    而听到最后，冷小婉心中松了一口气，为温小飞感到一丝振奋。她觉得温小飞能如此开明而又胸怀远志，很是难得。想到这里，她突然又想起温小飞醉酒之夜的话，脸就不禁微微热了起来。

    其实，温小飞酒后之言，冷小婉根本就不曾忘记过，她时常想起。

    她怎么能不想呢？她与温小飞最终的关系问题，是一道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的槛，孤男寡女，不是亲兄妹，又必须终生相伴，你说这样的生活，怎么能够以假女朋友作长久之计呢？假的时间长了，也就是真的呀。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也一直在刺着冷小婉的灵魂，那就是她父亲的那封遗书。她父亲的遗书中可是说得明明白白，要把她许配给救了她的人。

    一开始，她抗拒父亲的遗书，虽然她尊重并热爱父亲，虽然她知道父亲那样做是尽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可她实在无法遵从父亲的话，因为温小飞那时给她的印象太糟糕了，麻绳穿豆腐，不能提。

    抗拒遗书给冷小婉带来了极大的心理负担，让她时常如芒刺在背。而后来，她与温小飞相处久了，感受到了温小飞的好，便日久生情，尤其是意外地发现了温小飞竟有奇才，她的心便不知不觉地向温小飞敞开了大门。

    冷小婉后来再想到父亲的遗书，便感到自己与温小飞实在是一种奇异的时空错位的缘分。只是作为一个女孩子，又是在古代家庭教育环境之下长大的，她的感情无比内敛，没有一丝一毫的外露。

    而温小飞呢，又被冷小婉的约法三章限制着，也被她多次的生气给吓怕了。他虽然心里爱得不得了，口中却不敢有半个“爱”字。上次纯粹是因为酒醉之极而放言，之后他又连酒也不敢多喝了，所以冷小婉就连他的醉话也听不到了。

    再后来，冷小婉就想，既是上天注定，又有父亲遗命，那自己就算是听天由命，也该接纳——不，不是接纳，而是许身温小飞。但她并不急于让温小飞知道自己的心思。她想，温小飞虽然不再提起他们的事，但就这样假唱下去，也总有一天会唱成真的，所以就顺其自然吧。

    此时此刻，冷小婉听了温小飞倾吐的衷肠，心中又萌动起阵阵爱慕之情而心跳脸热，所以便低下头去。

    但温小飞并没在意，他只顾想着刚刚割断的兄弟之情。他也不再说什么，只在心里独自回味着那丝丝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