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零节 你到底喝还是不喝
温小飞坐下之后，对让大家久等表示了歉意。 沈旺边整理扑克牌，边说：“没事儿，我们也就刚到一会儿，小齐子是多此一举，依我说不需要这样破费。” 沈旺是一根筋，并没往牛大壮的事上去想，还真以为李齐是为了感谢他们呢。而他之所以没有往牛大壮的事上去想，主要是因为他觉得李齐刚好，不可能现在就办牛大壮的事，最起码也要等上一个月左右。 “齐弟就是想我们了，要和我们聚在一起玩一玩，我们大家一起祝贺齐弟康复。”江涛看着温小飞说，并朝他使了个眼色。 江涛虽然猜出了李齐的用意，但却不想往那上去说。他想，如果李齐能过些时候再说这件事，或许就不碍事了，可没想到李齐这么性急。他朝温小飞使眼色，是希望如果发生争执，温小飞能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温小飞对江涛的眼色似懂非懂，他微微点了一下头，没有说话。 这时，李齐拿起酒瓶，熟练地打开后，从江涛开始，一个一个满酒。他一边满酒，一边意味深长地说道：“旺哥，你不知道，今晚这个酒是必须要喝的，涛哥说得对，今晚这个酒，是我们兄弟之间的心情酒。” 李齐说到最后“心情酒”三个字时，特别加重了语气，说完还看了温小飞一眼。那意思不言而喻，就是告诉温小飞：今晚就看你对我的心情怎么样。 温小飞来之前就意识到，李齐请酒一定是为了牛大壮的事，准确地说，就是要自己亮明态度，因为其他人的态度不用说，之前就说过了的。所以他觉得，李齐今晚其实就是针对自己的。 但温小飞并不生气，而此时听李齐说到“心情酒”，他心里也懂得了李齐的话处之音，猛然间生出一分伤感来，觉得今晚自己与几个朋友是必分无疑了。 唉，毕竟在一起玩了有两三年，要说从此两不相认，温小飞又怎么能没有一点心痛的感觉呢？他是重情之人，所以心里是真的发酸。 温小飞没有说话，只是一脸肃然地注视着正在倒酒的李齐。他看到李齐头上的伤疤由于周边的头发被剃去了，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那么醒目，也是那样丑陋。而这丑陋的伤疤也正好提醒着他，该结束的就不要再折腾，要不然，伤疤永远也长不好，还可能会变得更大。 温小飞不知道，生理上的伤痕是容易长好的，而心理上的伤痕却很难长好，特别是那些想不开的人。李齐就是这样，他不仅想不开，还是个愣头青，说好听点，叫富于冒险精神。 不过话又说回来，愣头青一般都想不开，能想开就不叫愣头青了。在李齐的经典语录里，有这样一条重要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他把这句话奉为圭臬，并努力向“不要命”的境界修炼。 满完酒后，李齐放下酒瓶，举起酒杯道：“来，小弟先敬几位兄长一杯，谢谢大伙儿对我李齐的关心。” 说完，他也不管别人，自己先仰起脖子，一饮而尽，然后拿着空杯倒举在空中，扫视着座之人，最后目光停留在温小飞脸上。 因为在医院里十几天没见太阳，李齐的脸变得比原先白了很多。此时此刻，在灯光的照耀下，他的一张白脸显得既有几分凄凉，又有几分冷酷。 几个人不由自主地相互对视了一眼。江涛、王峰、沈旺三个人二话没说，举起酒杯也是一饮而尽，大有慷慨悲歌之气，又让人觉得充满豪迈雄壮之情。 温小飞迎着李齐的目光，却似乎感受到了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心内禁不住颤抖了一下。他也没有犹豫，举杯一饮而尽。只是他流露出的不是慷慨豪迈之气，而是伤感凄婉之态。他知道，李齐接下来就要进入正题了，今天兄弟翻脸是不可避免的了。 果然，喝过第一杯酒之后，李齐自己不吃菜，也不让大家吃菜，马上又给每人满上第二杯，然后举起来说道：“咱们先不吃菜，再来这第二杯酒，是小弟有求于几位兄长，至于什么事，我不说，大家也都知道。” 说完，李齐又是一饮而尽。火辣辣的白酒烧灼着他的一腔豪情，仿佛是为了什么光明或正义一般英勇。 几个人又是相互对视之后，江涛、沈旺和王峰都慢慢地举起了酒杯，而温小飞却安然于座。三人边举杯，边把目光集中在了温小飞身上。江涛的目光中充满焦虑，沈旺的目光中充满希望，而王峰的目光中充满鄙夷。 温小飞来到后，王峰一直没有和他说话，他心中对温小飞早就又有了看法。 在第一次温小飞中途离席时，王峰对温小飞就十分不满，后来是江涛调解，王峰才暂时没和温小飞计较，继续认他这个兄弟。 而那天在丁新晴家里，王峰虽然表面上是对王芳等女生发火，其实心里还是在对温小飞表示气愤，因为如果不是温小飞，就不会有那样的事。 现在，王峰见温小飞不举杯，就在心里想：哼，这肯定是又要走了。所以他就冷冷地看着温小飞说：“温大胆，你不会又要走吧？齐弟的这杯酒你到底喝还是不喝呀？” 江涛想制止王峰的这种有害团结的言论，可张了张嘴，却又觉得实在不知如何说才好，所以又闭上了，只是责怪地看了王峰一眼，那意思是你别火上浇油。 李齐也握着空杯，冷冷地注视着温小飞，并不说话。他在等待着温小飞说话。他知道，温小飞一定会说话的，除非他举起酒杯喝下去，而这看来可能性不大。 李齐心里得意地看着温小飞，他这样做的目的，正是为了逼温小飞自己表态，而不需要由他来问，问反而会使自己陷于被动的境地。 现在，被动的是温小飞。他没有想到李齐会来这一招，让自己差点猝不及防。幸好他是有备而来，所以心中很是沉稳，并没有被李齐的思路带着走。 温小飞也没有理会王峰冷嘲热讽的话，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便也举起杯来说：“涛哥，齐子弟，还有沈旺，王峰，今天我有一句话，必须当着大家的面说，我这杯酒能不能按齐子弟的意思喝下去，还不一定，但既然齐子弟说话了，我就先举起来，等我说完，齐子弟和各位兄弟同意我说的，我就喝下去，不同意，我就放下，怎么样？” 山雨欲来风满楼。江涛、沈旺两人面面相觑，都猜到温小飞可能要说的大致意思，也都为即将出现的尴尬场面而感到紧张。另一边，李齐和王峰则轻蔑地看着温小飞，等着他说，他们也已经预感到温小飞肯定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 眼睁睁地看着情势向自己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江涛最为紧张，也最为痛苦。作为老大，他不希望看见弟兄们闹分裂，甚至是反目成仇。可眼下情势似乎已经无法控制了，李齐执意报复牛大壮，而温小飞显然也已决意不会参加“战斗”，这样一来，二人必然不和，怎么办呢？ 江涛是一筹莫展，他想说点什么，劝劝温小飞，可又说不出什么，就像是一个末代帝王，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王国分崩离析而无所作为。 “有什么话好好话。”无奈的江涛终于憋出一句毫无意义的话来。 这时，只见温小飞变得更加严肃起来，接着说道：“我们几人一块玩了两三年，我很看重这份情意，但有一点，也是我最近才想明白的，那就是我们的这种兄弟义气要正。” 说到这里，温小飞停下来看看几个人的反应。他的这点小感悟当然是在冷小婉的启发下才想明白的。现在，他说出自己的这点小感悟，就是要向自己的“战友”们表明自己的心迹。 江涛万万没有想到温小飞竟能整出这么一段来，他想：“义气要正”，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兄弟的义气不正吗？ 而细想想，江涛大致明白了温小飞的意思，还是旧调重弹，不过是换了个马甲而已。可他明白了，却依然无奈，因为现在不能不顾李齐的感受啊。 江涛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静静地听温小说往下说。王峰和李齐也都静静地看着温小飞，他们倒要看看温小飞能说出什么花样来，都心想：换了马甲我照样认识你。 而沈旺对温小飞今天一本正经的样子，颇感疑惑：这小子，怎么能说出文绉绉的话来了？还“义气要正”，这是他能说出来的话吗？是从别人那里学来的吧？ 沈旺没有想到，温小飞下面的话更让他感到文绉绉的呢。 见大家都在认真地听着，尤其是李齐正乜斜着眼睛，眼角挂着讥诮的笑意，温小飞就真诚地看着李齐，又继续说道：“我们不是牛大壮那样的痞子、甩子、流氓，我们团结在一起是为了自卫，不受人欺负，如果齐子弟你被牛大壮打时我在场，我一定拔刀相助，但现在这事已经有了一个公正的处理，李叔表示满意了，这事就应该结束了，如果我们再去打牛大壮，就失去了道义……” “够了，别说了！”李齐终于忍耐不住了，大声呵止了温小飞的话，怒吼道，“重色轻友，背信弃义，你就有道义了吗？算我李齐瞎眼认了你这个朋友！你走吧！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