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3、天香

    莫安准备回客栈了。温琅骅送她到门口，几次欲言又止。她抬头看他，歪头问：“有话您就说。不用如此为难。”

    “子詹，怕是熬不过这个夏天。”低哑的嗓音带着对老天不公的怨恨，也带着对凤子詹的疼惜。

    她一怔，蹙起眉：“他没有好好静养？”

    “知你跳崖的消息，他弹了一夜的琴，手指几乎废掉。最后吐血昏厥。要不是葬花阁派来大夫给他续命，他怕是早几月前就没了。”

    原来，温琅骅是因为这样才跟葬花阁取得的往来。陈老爷子虽然被葬花阁接下了山，但平日里行走四方的都是天宁。回头她得找天宁来问问凤子詹的详细情况了。

    凡尘俗世，总是一环扣一环。少了哪一环都不能连贯成一件事。一个人的目光狭隘，看到的仅是自己身边周遭的事情。当一群的事情积攒在一起，当一群人聚集到一起，因果与条理，自然就显现了出来。

    一朵嫣红似血与洁白无瑕相结合的花儿被莫安丢在窗台点燃，暖苏闻到一股与她身上相差无几的香气。

    “莫安……”暖苏缓缓唤道：“这花蕊，是用你血制的？”

    “啊？啊！嗯……”莫安呆呆回应她的问题，“怎么了？”

    “你耗费了多少心血？”暖苏心疼。

    莫安耸耸肩：“这花没几朵。跟你想象的有出入，别自己吓自己。”

    就算莫安说没什么，暖苏也不会全信她的话。这丫头说话永远是四两拨千斤。不管多严重的事情，到她嘴里都是轻描淡写。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屋外响起打斗声。

    昏昏欲睡的莫安猛地抬头，用力一拍桌面，奔向屋外。该死，她忘记了天天在屋外蹲点的风濑。

    “暖苏，快！”

    暖苏翻出窗台，跃上房顶，“风濑！”莫安高呼风濑的名字，追寻打斗声的方向。

    灰衣的风濑与一个黑衣人被暖苏扔到莫安跟前，后者放下心来。

    “进屋！”

    有暖苏看着，风濑颇不解恨的盯着她。黑衣人一进屋就摘掉了脸上的面巾，抓耳挠腮的叫道：“打死我了，以后再也不接这种任务了。”喊完抬眼去看周围的三人。咦？没一个认识的？诶？我去……黑衣人连忙要把面巾再罩回脸上。又想，已经被看光光了，还遮什么？

    “暖苏，药箱。”莫安瞧见他的额角划破的伤痕，好气又好笑。一边给穆来上药，她一边问：“凤子詹的病，是天宁给看的吗？”

    “你是谁啊？”穆来看她长得漂亮，还细心的给他上药。虽然觉得她应该人不错，但是接触到阁里的事，他就警觉了。

    要不是正在给他上药，她早一巴掌拍他后脑上了。白他一眼：“当初把我挂马背上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多心眼？”

    “啊？！”穆来警觉看她。他有见过她吗？长这么大，他就见过一个女人被挂在马背上。唯一一个……“不对啊？”他目光下寻，一时情急，伸手去掀人家的裙摆。

    “喂！”莫安忙躲开他的咸猪手，“胆儿肥了啊，我的裙子都敢掀。”她后退时屋里响起清脆的铃铛声，而他恰好掀起了她的裙摆，看见了脚踝的铃铛。

    “扑通”就跪在地上了，干嚎，“阁主啊，我们以为你跟那蓝国风飏还在森林里吃苦遭罪呢。你什么时候出来的啊，出来怎么没支会我们一声？你看看我的眼圈，黑的啊，都是愁出来的啊……”

    莫安一头黑线。

    暖苏一脸没搞清楚状况的模样。

    风濑也瞧出来没他什么事了，跃出窗台，自己玩去了。

    “阁主……”

    “阁主……”

    “打住！”莫安一边躲一边推这个不停靠近自己的小子。最后实在没招，都跳上了桌子。

    暖苏被这混乱的场面惊呆，一时半会儿没搞清楚状况。绞着衣袖不知所措。

    桌子摇晃，莫安蹲在桌面心惊rou跳。慌张之余，双手车轮式拍打穆来，“叫你别他妈动，叫你别动，你动个毛线啊？”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怪？

    刹那间。

    天地安静。

    暖苏怒瞪穆来，施力的手握拳定格在齐肩的高度。莫安松口气，一屁股坐在桌上，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说：“我以后再也不见你们了。”

    “唔唔唔……”穆来不能说话，情绪激动。

    “即便要见，也不能让你来！”这家伙脱跳的性子她招架不住。是她心态老了？还是年纪太大了？要是以前，她绝对会跟他闹得很嗨皮。可是现在，做不到了。

    “呜呜呜……”穆来快哭了。他不是故意的。

    “莫安身体未愈，你这般胡闹，想要她命吗？”暖苏本不愿意多言，莫安明显就是惯着这人顺着他的意来。那怎么行？她先是跳了崖，后面又多灾多难，最后还死了一回。澜溟是救回了她的命，可是精气神哪是轻轻松松就可以恢复的？伤筋动骨还得100天，她醒来才多长时间？怎么可能完全复原。

    她跳崖之前，连心都他吗的剥了出去，还活着已经是老天眷顾了。暖苏不知道，暖苏要是知道，非疯了不可。

    穆来眼神流露懊悔，表情愁容满面。莫安被他逗笑，摆摆手，让暖苏解了他身上的禁制。

    穆来犹犹豫豫，“要不要我去把他们都找来？”

    “他们都在乾国？”这回轮到莫安惊讶了。

    穆来点头，“您安排的事情，我们都办理妥当了。休与大哥恐您跟风飏大人去幻境森林而遭罪，我们就散布了苍穹剑的假消息。以搅乱你们的路线。”

    “额，苍穹已出世。不过你们散布的消息刚好，避免了我被人围剿的局面。”莫安滑下桌子，去扶他起身，“见一面吧，我有些事要问问。”

    “是，我现在就去。”穆来手中面巾往脸上一蒙，不等她说完话就跑了。

    “诶，穆来，穆来！”莫安愁得一头包。法号性急吗？跑这么快。

    暖苏去给莫安准备晚膳，留她独自一人在房里休息。待暖苏端了膳食回屋，屋里已经多了好几个人。坐着，站着，互相勾肩搭背的。还有一个居然敢抱莫安入怀……

    “这美丽的姑娘是你meimei？”天宁就是那个胆儿大到敢去抱莫安的家伙。

    莫安拧起他手臂上皮rou，没用力，达到让他松手的目的足矣。“这是jiejie，不是meimei。”

    “阁主……”穆尚是个冷性子。比起哥哥穆礼的孤，他更加倨傲。对于自己不认识的外人，他总不愿多接触。

    莫安坐到桌旁拿起筷子端起碗，“无妨无妨。在幻境是暖苏一直在照顾我，不用担心。”

    穆尚坐回远处。天宁笑嘻嘻地靠近他，拍打他的肩膀：“不是我说你呀，多疑的性子也要分人的吧？要是这姑娘是外人，阁主也不会让她进屋来的对不对？说话做事要动脑子的！”

    穆尚被他奚落，冷冷瞥他，不予计较。

    穆休安抚道：“好了好了。你俩见面就掐，今天能不能先休战？”

    莫安一面吃饭，一面笑：“天宁，你那张贱嘴得罪不少人啊。”

    “可不可不。要不是休老做好人，他早不知道被揍成什么样了。”穆来最快，也不分场合，不管轻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天宁抬头望天，一副我没听见就不算事实的赖样。

    暖苏拿起茶壶，摸摸壶，转身去给莫安换热茶。穆礼取代她的位置给莫安布菜。

    兄弟几人齐刷刷闭上嘴，惊讶的看着这静谧的一幕。这不像是他们家大哥能做的事情啊。

    “找我们来是有何事？”穆礼沉稳的声线总让人感觉安心。

    “天宁，凤子詹的身子究竟如何了？”

    天宁笑容褪去，严肃得不像他自己，“凤先生的身体若好生调养，到年关应该没问题。”

    “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暖苏端了茶进来，给她斟上一杯。“想给他续命，需要什么？”

    “天香！”天宁的眉头皱起。莫安发现其他人的脸色也变了。于是莫名问道：“怎么了？”

    暖苏是唯一一个面色正常的。给莫安续上茶，她平淡地解释给她听：“若我没理解错的话。你们说的那个天香，是在人头上钻个小洞，插入一根灯绳，等绳子被尸油浸透，点了灯绳，燃烧殆尽后留下的若是有白灰，就是天香。”

    莫安一阵恶寒。

    暖苏继续说，“并不是每一个被点的人都可以留下白灰。”

    莫安整个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