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奈何情丝绕 上
巫木坐在床沿上,手指一下一下扣着床邦,让人有些心烦意乱。 “除了这个办法呢?” 巫金轻笑一声,“你变了。” 巫木冷冷看了巫金一眼,他现在没功夫讨论这些有的没的。 “你应该知道碧落蛇的毒性,更何况,那是出自巫老之手养在封眠室里的母蛇。” 巫金轻蔑的看着巫木,“这种时候倒是想做正人君子了?利用人家小姑娘的时候也没留情啊。” “滚!”巫木一掌拍在身边的几案上,再不理会巫金,只看着躺在床上脸上发黑的娉婷。没想到封眠室的母蛇毒性如此之强,连巫族人的血也只能减缓其蔓延的速度而已。翻遍所有的典籍都找不到解毒的办法,巫老,该死的! 天色渐暗,巫木饮了许多酒,依旧愁眉不展,不出意外明日白梵等人就该到桦镇了,若在此时将毒引至自己体内,怕是…… “巫金,你上次说娉婷也是从凌云国过来的,是么?” “让我滚的是你,让我答话的也是你,你真以为我脾气那么好?”巫金倒挂在床上,一脸不情愿,见巫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方才轻轻“嗯”了一声。 巫木得了答案扔了酒杯往内室走去,巫金大惊失色,“喂!你该不会真的要……虽然我们的体质被巫老动了手脚,不容易死,但难保不会有什么意外。” 见巫木头也不回,巫金又道:“不过是个刚认识的小丫头,外面一抓一大把,你想要明天让人带几个过来就是。” “她不同” “什么?”巫金从窗上跳下来,定定的看着巫木的背影,她不同?不过一个平凡的女子而已,脑子又笨的可以,能有什么不同? 巫金抓起桌上巫木饮剩的酒,跳出房间,一口口饮起来,动了情的男人从来都不会赢,譬如折磨了他们百年也折磨了自己百年的巫老,巫木,真不希望你是第二个这样的人。 蜡烛时不时爆出“滋滋”声,有风自窗口溜进来,吹得灯火摇曳,床缦翩然。 巫木轻轻拂开娉婷额前的碎发,小心翼翼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也许你会怪我,但我终究舍不得你日夜沉睡,受碧落之毒的折磨。 “子齐”睡梦中的人儿呢喃一声,翻了个身又没了动静。 “唔……” 胸口的阵痛让巫木有些难以忍受,急喘起来,他起身理好衣物,在床沿上坐了片刻,又为娉婷拢了拢被子方才离去。 “感觉如何?” 巫木席地而坐,只一口口饮酒,并不搭理一旁的巫金,巫金也难得的有了自知之明,不再去招惹巫木。 直至天边泛出鱼白,巫木才打破沉默,“琉璃宫往东八百米处,约莫距噬血河六七丈之地,有一老梧桐,老梧桐左边七步之处有一山洞,你带一部分人过去,占据那里,勿留活口。” “哦?”巫金挑眉,笑得轻浮,“你倒真是卑鄙无耻,在温柔乡里套消息,难道你喜欢那个小姑娘的愚蠢?” 话一出口,巫金又是自嘲,也没指望巫木回答,起身去办巫木交代之事。 “谢谢你” 低沉的声音入耳,巫金愣了愣,却未回头,更未停下步子,他不需要他谢,他帮他不过为了打发时间,一百年了吧,他已经在巫溪活够了,巫老难逃一情字,如今巫木亦是,他不过想看到结局罢了。 巫金走后,巫木忽然觉得有些冷,大概明日就有结果了吧,呵!白梵,没了退路你该怎么办呢?是要取巫族之命还是保自己的命呢? 酒已见底,巫木就那么躺在地上,第一次仔细瞧起巫溪的夜空来。多少年了呢?一百?或者更久了吧。 还记得巫老挑选自己成为巫木使的时候娘脸上欣慰的表情和爹脸上掩不住的骄傲之色,之后呢?他看着他们带着不老的容颜死去,巫溪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唯一不变的不过是黄泉水涧和巫老罢了。巫老走了,他只要将巫族接管下来,无所畏惧的活下去就好。 可娉婷呢?子齐……是那个白翌吧。她若不肯原谅他怎么办呢?怎么办……也许明天都会有答案。 有白鸽远去,打破了晨时最后一丝静谧。 白梵抿紧了唇,脸色有些难看,玉蕴石的药有问题吗?应该不是,玉蕴石思虑之事他十分清楚,不到最后一刻他不会动手。既然巫老放下巫族去抓明月,按理说便不会这么快对明月下狠手,但……萧君因为明月放弃十年来的计划…… “桦镇近在眼前,楼主怎的还如此愁眉不展?” 白梵心微乱,淡淡瞥了一眼因晚风,将手中的纸揉做一团,收入袖中,“虽说巫老离开了巫溪,但也不可掉以轻心,不是吗?” “楼主所言甚是。” 因晚风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却见一人往这方来,是倚楼听风的人。那人在白梵耳边说了些什么,又不急不缓的离去。因晚风的心沉了沉,单看那人走姿便知不是泛泛之辈,倚楼听风真是一日也不可多留了。 “可是有何变故?” “解决了一点小麻烦,陛下还是担心担心那些军队吧,虽说避开了民居,于晚上行军,但要完全悄无声息怕是不可能吧。” 因晚风大笑几声,“被人发现又如何?你在风煜国多年,应当很清楚民意所向。” “那就走吧,今日晴空万里,想必晚间夜色也是极好的,就趁着今日,如何?” 白梵亦是淡淡笑着,巫金逃脱,要赶在他回来之前动手才好,那密道本就无法瞒着因晚风一世,但现在这种时候,还是尽力瞒一瞒的好。巫木早已埋伏在那一带,一直不动手不过未曾找到确切入口,如今这般轻易的攻进去,娉婷怕是不好了,得快些解决巫族才是。 “甚好” 白梵一行人到达桦镇已至午时,用膳后也不急着支会早已在桦镇待命的白渊白翌二人,只与因晚风商量了晚间的行动,便早早回了房。还有一晚,明月,你可能等我? 白梵自袖中拿出那被他揉的不成样子的纸条,反复看了几遍,终是轻叹了口气,将其放于烛火之上,烧了个干净。 远天将见暮色之时,白梵出门去找白渊交代晚间的安排,未曾想就在客栈外遇见了匆匆而来的白渊。 “子齐失踪了。” 白梵定了定神,示意白渊去不远处的林子中,“何时?” “约莫申时,怕是已经进了巫溪了。”白渊拧眉,派去看守的人都被击倒在地。 白梵亦是皱眉,这种时候可千万出不得差错,“倚楼听风的人由我来带领,你马上去巫族大门口守着。” 此时巫族防备定是极严,白翌能够安然进去,若非他瞒过了众人便是巫族其扣下,若是前一种情况,依白翌的性子,找到娉婷定不会独自出来,娉婷轻功虽高,隐蔽能力却差,要在此时与白翌一同出来不被发现怕是难。若是后一种……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出来,除非巫族打开正门放他出来。 白渊冲白梵颔首,迅速离去,无论哪种情况,都十分不好,切莫要坏了大事才好。 “咕咕咕……” 多么熟悉的声音啊!上次白翌来向她交代任务也是用的这个声音呢!白翌……娉婷的脸一下子烧起来,飞霞满天,她昨日好像……好像梦见他了。他那样温柔的吻她,那样温柔的……
娉婷紧咬下唇,她怎么能……怎么能做春梦呢!过了好半天,娉婷才自床榻起身,穿好鞋袜,缓步走至桌边坐下,辰时醒来后身子便酸痛不已,好在巫木并未过来,不然她任务失败被抓,如今身子又……怕是没法子应对。 “娉婷,自窗口出来。” 什么?娉婷愕然回首,难道真是他?难道昨晚任务失败被白翌碰上将她送回来了? 小跑至窗边,探头张望,却并未见人。娉婷有些沮丧,难不成是她想太多,耳朵出问题了? “别找了,快走!”白翌倒着身子将头露出来,吓得娉婷踉跄着连连后退。 “你怎么……” “娉婷?” 白翌与娉婷皆是脸色大变,巫木! “快些藏好!”娉婷将白翌的头推上去,深呼了几口气,又猛灌了一口冷茶进去方才大步去开门,嘴上不忘念叨,“你来做什么?” 巫木深深瞧了一眼娉婷,绕过她有意遮挡的身子进了屋,慢悠悠坐在娉婷先前坐过的位置,眼睛状似无意的瞥向窗口,娉婷见此心中焦急,一双手将罗裙揉的不成样子,“天色已晚,来此可是有事?” 娉婷终究是慢腾腾走过去,身子正好挡住巫木那双尚还停在窗口的眸子,为巫木倒了杯茶,静静站着再不开口,似是在等巫木答话。巫木并不去碰那茶,目光在娉婷脸上流连,“休息得可还好?” 娉婷一颗心怦怦乱跳,休息的可还好?莫不是昨晚被发现了?将她带回来的不是白翌? “甚好” 巫木禁不住嘴角上扬,饮起茶来。 娉婷长舒了口气,看巫木的模样该不是找她来问罪的,只是……巫木一连饮了好几杯茶,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样子,白翌还藏着呢!若是被发现…… “天色已晚,我……我要歇息了。” 娉婷的脸微红,一双眼睛乱瞟,她每次撒谎都是这幅模样,永远骗不了除了她自己以外的人。 “将将申时,听人说你刚起身,莫不是病了,身子疲累?”巫木起身,一只手就那么落在了娉婷光洁的额头上,娉婷一惊,赶忙退开,“没……没病,我向来嗜睡。” “唔……” 娉婷头皮发麻,强忍住自己没去看窗口后头,白翌难道……娉婷赶忙又去瞧巫木的神色,却见他温柔一笑,“想睡便睡吧,醒来一切都好了。” 巫木离去后,娉婷压下心中的慌乱,耐着性子等了好一会儿才急道:“白翌?” 无人应答。 “白翌!”娉婷翻过窗子四下查看,“白翌!” 没有人,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娉婷敲打着隐隐作痛的头,不经意间瞧见窗口上有一团刮痕,痕迹凌乱,很难辨认是什么,娉婷仔细着看了好半天方才看清那是一个字,一个“走”字。白翌…… 娉婷一遍又一遍的抚摸那个字,仿佛回到了与白翌见面的那个冬日,那是一场罕见的大雪,她坐在门槛上欣赏着毫无杂色的天地,忽然有团火红破坏了这天地一色的盛景,“你是谁?来此做甚?你赶紧让开,诺!看见那片小树林了吗?你去那里待着。” 那时的她那般霸道,将登门拜访的凌云国小公子赶至小树林站了一日,病了整整一月,丢了半条命。那时她以为白翌是个好欺负的,后来才知原是要请哥哥出山,被嘱咐千万不得违背其意。 好像只要碰见自己他就会倒霉呢?娉婷轻笑一声,白翌,我是你的灾星,又怎能轻易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