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走人
这一晚上安爱若都没能怎么睡好，第二日要不是久南专门来叫了她一趟，她估计就会错过拍摄了。 与久南一同去了拍摄地，弄堂十分肃静，只能听见风摩挲树叶的声音。代思透亲自布置了拍摄地，安爱若的精神有些恍惚，只记得今天的第一场戏是她弹钢琴的一场戏。 她是学过钢琴的，代导演一声开拍，她缓缓走到了钢琴边上去，将手摆放在黑白键盘之间。她轻轻按下键盘，琴音织染着回忆，盛放着未来与青春，一曲悠扬的爱之梦从她指尖流出，飘向了远方。 粉色的花瓣被风吹扬，落在白色的琴键上，手指的变幻若生命的轮回，音符从容，轻拾起澄澈的期盼。 “很好！停！”代思透鼓了鼓掌，她轻轻舒了一口气，还没得上片刻的功夫，就听代思透又道，“下一场戏！准备！” 安爱若愣了愣，她知道每个导演的拍摄速度不同，却是没有想到代思透的拍摄速度会这样得快。 她不敢懈怠，唯有打起精神才能应付。只见代思透拍了拍手，道：“开始！” 安爱若回过神来，却突然忘记了该说些什么话，也想不起来该用什么表情。只见着久南上前了一步，道：“你怎么了？” 安爱若愣了愣，本能性地回了一句，“没有怎么。” “停！”代思透拍了拍桌子，怒视着安爱若，“久南念的是戏里的台词，你应该回答‘无需烦忧’。” 安爱若这才想了起来，忙道了歉，打起了精神来。一上午的拍摄就这样并不顺遂地过去了，安爱若趁着中午吃饭的时间忙补起了觉来。代思透在不远的地方调试着机器，久南就坐在离代思透不远处，一口一口地吃着米饭，像在数饭粒儿似的。 “久南，你明天把爱若饰演的角色也准备一下。” 久南愣了愣，连碗筷都没有拿稳，“导演，您的意思是……” “如果爱若明天的表现还这样不尽人意，你们就掉个个儿。” 久南不觉一怔，心里滑过一层密密麻麻的欣喜劲儿，“可是……爱若毕竟比我有名气，还有夏少爷的支持，如果贸然换角色，恐怕……” “你无须多心。”代思透冷声道，“还没人能阻碍得了我的决定，你只管准备就好了，当然如果你准备不合格，我也还是会换人的。” 久南忙低眉答是，代思透扬了扬手，出去了。久南缓缓地看着一旁的安爱若，安爱若闭着眼睛，似乎很是瞌睡的样子，光线透过她的睫毛，洒在她白皙娇嫩的容颜上。她本是因为可能会替代安爱若而心生愧疚，但瞧着安爱若，她不知怎地，心里就涌现出恶毒的想法来。 如果那天她没有让安爱若去替她跳舞，安爱若就不会被明星公司相中，更不会进入电影圈，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缘故，她是安爱若的恩人，就算抢了安爱若的角色，那也是应该的。 安爱若被代思透的一声“准备”给瞬间惊醒了，她揉了揉眼睛，见着一旁的久南在认真地看着剧本，而代思透面上则挂着对她明显的不满。 她抿了抿唇，摇摇头，清除了杂念。 下午的一场戏拍摄的是安爱若所饰演的角色与久南所饰演的角色反目成仇的一场戏，这样的戏份需要倾入打量充沛的感情。安爱若精神欠佳，但好在中午休息了一阵，台词也捋顺了。 安爱若向前踏了一步，双手微微颤抖，眼睛似是凸了出来，额角的青筋微微暴露，突然一把就捉住了久南的脖颈，让久南吓了一跳，分不清楚她是真的在演，还是这就是现实。 “停！爱若表现很好，久南你的表情太僵硬了，重来一遍！” 久南低了眉目，心想着安爱若果然是比她更有经验的，不过她可不怕，经验这种东西，演多了自然就有了，她需要在这个时候好好表现自己。 这场情感激烈的戏又拍摄了三遍，方才过去。久南虽连错两次，但每次都摆出了虚心求教的模样，代思透见她有心，也没过多责备。到第三遍的时候，安爱若的情绪差不多已经用完了，无法拍出第一次时的感觉来。代思透无奈之下，只得喊停。 不过代思透是个完美主义者，这件事情在他心里结下了一个疙瘩，让他对安爱若的不满又添了一分。 “爱若，今天拍摄好了，要不要去吃一些东西？”久南挽住她的胳膊，笑道。 安爱若瞧着时间也并不是很晚，再加上她一天没怎么进食，确实是饿了，就应了久南，两人一同往馆子里去了。 久南曾经在苏州待过，对吃的十分熟悉，两人刚刚坐下座子，她就有模有样地点起了菜来，“白汁圆菜、碧螺虾仁、响油鳝糊、碧螺虾仁、巴肺汤、松鼠桂鱼、莼菜氽塘片。” 安爱若愣了愣，“这松鼠桂鱼是个什么？” “这个啊，相传乾隆下江南到了松鹤楼，见神台上有尾活蹦乱跳的鲤鱼，便指名要烹调给他食用。厨师知皇帝驾到，不敢怠慢，不仅在口味上下功夫，而且将鱼烹制成昂首翘尾的松鼠的形状。桂鱼经剞花、油炸后、头大口张，尾部翘起，内似翻毛，形似松鼠，浇上虾仁、笋干、番茄酱卤时还会发出嗤嗤如松鼠的叫声，所以得了这么个名字。” 安爱若点了点头，单手托腮，只等着上菜。太阳偏西去了，天色被染得成了昏暗的红色，不远处传来咿咿呀呀的弦音，如此得悲凉与凄苦。 久南听着听着，心里不由愈发不是滋味了，连看着安爱若的眼神都透了几分狠意。她本来是如假包换的千金小姐，只不过因为家道中落，不得不去百乐门跳舞为生。而眼前的安爱若，出生不明，却被夏家收养，不仅之前与她平起平坐，现在还领先一筹，让她的心里实在无法甘心。 她挑了挑嘴角，冷冷哼了一声。 用完了餐，两人又逛了逛织锦铺子，买了些布料，这才往回走了去。夜风徐徐，带着几分温热，触碰在她们的皮肤上。 “爱若，你今天怎地精神不是很好？”久南问道。 她点了点头，“昨夜没有睡好。” 久南笑了笑，“像你这样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必然是认床的，无事，你明日可以好好休息一番了。” “哦？”安爱若不解地看着她，她耸了耸肩，睫毛微微一颤，道：“可能你精神不好没有听见吧，今天收工的时候代导演说了，明日没有你的戏分呢，所以你可以好好休息一番了呢。” 安爱若一听这话，便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心里计划了先好好休息一番，然后再仔细研究一下剧本。正这么想着，两人回到了弄堂，互相道别后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去。 她梳洗了一番便就睡了，这一睡也就睡到了第二天的十点钟左右。她用了早饭，拿着剧本准备去湖边坐着好好研究，可出门还没走到湖边，就下起了雨来，她只得找了一处大树，坐在藤椅上等了一会子，雨滴啪嗒啪嗒地敲打在树叶上，偶尔有几滴淋在了她的肩膀上，直到雨渐渐小了，她才往回走了去。 刚刚走到弄堂口，她便见着代思透一行人从拍摄场地走了出来。久南跟在那帮人的后面，面上挂着一丝难以揣测的笑意。 突然间，久南停下脚步，目光滑过人群，向她投射而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久南不可思议般地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爱若？你怎么现在才来？” 你怎么现在才来…… 这一句话打得安爱若措手不及，代思透等人都转头来看着她。她见代思透表情严肃，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刚刚走到他们的身边，就见代思透怒目而视，道：“你今天不来，以后就不要来了！” 她怔了怔，立马就反应了过来。今天是有她的戏的！可是为什么久南会…… 她抿了抿唇，旋即明白这一切都是久南在捣鬼，可是她没有去拍摄这是事实，恐怕此时代思透也听不进去她的任何解释。 安爱若冷冷一笑，猫儿一般的眼睛滑过了久南的面颊，久南从未见过安爱若如此阴冷的目光，不觉哆嗦了一下。可安爱若立马移动了目光，看向了代思透去。 “导演，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没有机会了！”代思透狠狠地看着她，“明天你就卷铺盖，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