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回城交帐
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子曰：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刚毅，木讷，近仁......。当看到子路篇的时候，张以合上书本。一个人要通过漫长的学习修悟，才能摆脱身上随心所欲的野性，然后不断的钻研大义经典，有书香熏陶洗礼的谦谦状态后，才蜕变为君子，然后又练到沉稳不骄，刚毅木讷，才开始接近所谓的仁。 船走的很慢，从西岭河进入她的支流虾子渠后，河面变窄了，特别是拐入虾子渠大回环处后，暗礁暗险明显增多，由于是溯流，船更加慢了。张以自然不需要理会这些事情，他每天都在船舱里看书，临行前去了果州唯一的书店，书店的书很少，是以经营字画为主，除了四书五经，就是类似《搜神记》之类的几本鬼怪故事，连本朝的史书都没有。近些天四书五经的熏陶不但没有令他浑浑噩噩，相反增加了些书卷气，看上去更加从容有度，连船上的船工和伙计对他说话都礼敬了很多。他是从称呼上感觉到，开始大家叫他账房，后来变成了账房先生，虽然他还是那副猎户装束。 船行了十三天，有惊无险的到达了茶棚滩，都到了腊月中，村里的人们以为周家货栈不会来了，当有人透过雪花远远的看到扬起的白帆，顿时发出惊呼，继而整个村子沸腾起来，张以在船舱都听到了，他走出舱外，看着船缓缓的靠岸。望着岸边欢呼的人群，他想起老爹一家，“希望刘刺大哥能顺利到家。” 由于下雪，船工和伙计都想在年关前回家，大家在就近的河边搭了个棚子直接交易，交易一宗就往船上要山民直接把自家的东西搬上船。张以这次不用每家每户作明细登记，只需要将货物换算成钱，然后换成山民需要的物资就行了，这点换算都不需要动笔，他只需要记下每笔交易数目，完成后汇总就行了，所以交易进行的很快。 茶棚滩比回门谷户数要多一倍，张以忙碌了一天，还是只完成了一半，在告诉大家今晚不走，明天确定继续交易时，没有交易的人们才陆续回去。 张以回舱洗把脸，准备和大家一起吃饭，这时听到外面甲板上有吵闹声，作为周家货栈在这条船上的临时负责人，他有责任处理所有事情，他忙走出船仓。 “求求你们，带我走吧，给你们磕头”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拼命挣脱船工的拉扯，然后在甲板上跪下磕头，头磕的蹦蹦响。 “怎么回事？”张以脸沉了下来。 “哦，账房先生，没什么事，一个吃百家饭的小孩，要跟我们的船走，我赶他走就是，吵到先生勿怪则个”船工马上解释。 “求求老爷，带我走吧，求求老爷”看到船工对张以态度恭敬，估计是个能做主的，小孩子马上又到张以面前跪下，不停的磕头。 张以忙双手扶他起来，“什么事先进舱里说，外面冷”。 看着面前蓬头垢面的这个男孩，张以有些不忍，衣衫很单薄，也披挂着一些零星的破兽皮，脸已经冻皴了，两只手不停的搓，嘴唇一处冻裂了一个小口子，只着呵气。张以解下自己的翻毛帽，帮小孩套上，然后叫人端来热汤。 “喝吧，暖暖身子”张以微笑着鼓励小孩。 “老爷，只求能带我走，我....。”语气有些哽咽，张以看到两行清泪流下，泪珠滴落到他的翻毛帽上。 腊月二十五，雪已经停了三天，天开始放晴，张以圆满完成了虾子渠一行，船工和伙计说先生太厉害了，都不用动笔和算珠子，直接就能准确报出数目，他们很感谢账房先生能让他们很顺利在年关前回家。 当张以随着马车队从码头回货栈准备交帐的时候，周冬玉闻讯从账房里出来。 “你是....刘家弟弟？”当周冬玉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时，她有些迟疑，眼前的人清逸俊秀，特别是白皙干净的面容和他见过的猎户怎么都联系不起来。乌青的头发用一根白布条拢起，显得很随性，却平添了几分书卷气。这是那个背着猎弓，套着翻毛帽的猎户？她愣住了。 见张以朝自己笑了笑并点头，周冬玉才回过神，同时看到了一个缩小版的刘家弟弟，翻毛帽套在一个小孩子头上，斜背的那张弓都快接近地面，只能看到眼睛和鼻子，也是一身兽皮。 “小越，见过周大小姐”张以对着小孩说。小孩有些慌乱，忙取下背上的弓准备磕头，却被张以拉住，叫他作揖见礼。“周小姐，我们先进去对账吧！” “你真是刘家弟弟？”当张以拿出账本的时候，周冬玉还在确认他的身份。山里人不会这么俊雅，刚才张以朝自己笑的时候，她心里甚至有一丝莫名的慌乱。 “对账吧”张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要小越放下行李后坐到旁边等着，开始催促周小姐，对她的怀疑却不置可否。 数目很清晰，茶棚滩和两河寨共四百多户的明细和汇总分条缕晰，工工整整一目了然。两个时辰就对好了，剩下的是按实物清点。 “按清单点实物数大概要两天，过两天就结清剩下的钱，我先安排你住下。”周冬玉核算完数后起身对张以说，她完全可以现在就给张以结清尾数，凭她的经验货物和账目应该没有问题，但她想要拖住这个人，要阿爹或者阿翁把他留下，她敏锐的察觉到这个人能帮大忙。 张以好像并没有在意，只是要求先拿回那张豹子皮，然后带着小越，跟着一个伙计走出了货栈。 货栈的伙计安排张以在城东一个单门独院住下，得知是以前的老账房住过的地方，日常所用一应俱全，他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果州城不大，两千来户人家，人口堪堪过万，以早期的猎户为主，民风淳朴，往北接利州路的蓬州，往南是梓州，往东南经合州和恭州后可走水路可以去夔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