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人心

    新帝登基，宫里服丧期间的一切装饰都已撤下。皇宫里甚至为了迎新帝入主还修缮了一番。亭台楼阁雕梁画柱，宫房殿宇巍峨壮观……却是没有留下一丝昭帝存在过的痕迹。估计除了史记上的那几笔记录以外，也就只有昭帝的几个女人还能永远记得他了。

    昭帝的皇后如今已是太后，新帝入主未央宫后，上官就住进了太后居住的长乐宫了。上官她十五岁就成了古往今来最年轻的太后。

    霍成君虽然不知道上官是如何想通的，但十分欣慰她能选择活着。在富丽的长乐宫里，她一进殿门就看见了端坐在上首的上官：头发挽成了繁复的凤髻，中正地别着金凤钗，身上穿着一袭深紫色的宫装，广袖微拢，依旧端庄。这一身显得华贵的装扮，衬得她的面色也比起之前好了不少，虽然眼里依旧如死水一般，但整个人总归是有了几许活气。

    成君对着上官盈盈拜下：“臣女参见太后，太后长乐无极。”她跟上官的这些虚礼是一定要有的，这几年她别的不敢说，这装模作样肯定是做得不错的。

    上官看着殿中的成君，心里一片怅然，她该怎么面对她呢？她要报仇，可成君是她的朋友。她该以何种方式对待她呢？瞒着她，利用她？还是疏远她，推开她？

    她陷入思绪一副失神的模样，旁边的宫女夏琏见她迟迟不让霍小姐起来，便轻咳了两声提醒。她反应过来后连忙笑意吟吟地让成君平身。

    成君并没有发现上官的失神，她现在满脑子都还是乱的。不过她没忘今天进宫的初衷，事关她的终身大事，她就是再懒得算计，也该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如今上官与刘贺住在一个宫里，想必对刘贺已经有了一定的认识。她想先探探上官对此人的看法，再找时机亲自会会他，知己知彼才好应对。只是在这宫里，公然议论帝王是不可的。

    上官亲呢的示意她与她同坐。她坐下后就思索着怎么委婉地跟上官说说这刘贺的事。还没开口，上官就浅笑道：“成君，你来尝尝这些瓜果吧，皇帝说这是他派人从封地快马送来的。还特地送了些给我，味道很是不错呢！”

    成君看着面前案上新鲜的瓜果，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但还是伸手拿了颗小李子。送进嘴里也没尝出与平日吃的有何不同。

    上官见她吃了也没问她味道如何，只是又笑着说了一番刘贺的好话。说他其实也没传闻的那么荒唐，对人挺好的，对她也挺尊敬，觉得会是个好皇帝之类的。

    成君算是明白了，这还没开口，上官的态度就全摆着了，以她的聪明怕是早猜到她来的目的了。这皇帝是不是个好皇帝，明白人都知道，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朝堂、后宫搅成这样的，会是个好皇帝？

    她在一旁连附和的嗯字都不想发出，只好微笑地点头。

    很明显今天是不能从上官这听到什么了。她跟上官闲聊了一些琐事后，就准备回去了。今天她不想面见那个刘贺，也不想在宫里呆太久。她母亲今日把她打扮成这样，肯定是有办法让刘贺与她见面的。

    她现在脑子里乱得紧，没准备好应对刘贺。今天自从遇见病已后她所有的思绪都乱了套。无论她怎么压制翻腾的思绪，总是会不自禁得想到他的身上去。

    他于她是个遗憾，是个牵挂，是她藏在心里三年的秘密。怕他因她而有危险，所以从来不敢把那场相遇拿出来晒太阳，无数次她都想找人打听他的下落，想为他描幅丹青······但是她把他放在心里从不敢露出一丝一毫。如今又这么猝不及防地再遇了，如何让人心如止水不起波澜。

    她正准备起身告辞，门外就进来一个宫女报说皇帝要摆驾长乐宫，现在正往这边来。

    上官好像有些意外，但随后笑着轻拍她的手说：“这可巧了，正好你也在，不如趁机拜见一下新帝吧。”

    成君知道，这个时辰皇帝一般是不会来给太后请安的，这约莫是母亲安排的。怕是这宫里潜着不少母亲的人吧，以她的手段，十分有可能把皇帝身边的太监或宫女给收买成走狗。

    不过今天的上官也有些奇怪，可是又说不出个具体来。只是以她对她的了解，觉得她不像是这么容易能忘记伤痛的人，而今天的她，情绪过于高涨。但愿是她想多了，她也是真希望上官能放开的。

    过了没多久，外面果然传来太监尖厉的喊声：“陛下驾到！”

    成君随着上官连忙起身去迎接皇帝。刚走几步就看见殿门进来了一个穿着皇袍的高个子男人。那身形看着魁梧壮硕，成君觉得很有那么几分四肢发达的感觉。

    走近一点后，还没看清他的脸，便马上低头行拜见礼：”臣女霍成君参见陛下，陛下长乐未央。“

    那刘贺看见低着头的成君故作疑惑地问道：“哦？你可是霍大将军之女？”没等她回答，上官就在一旁笑着答道：”正是。没想到今日这般凑巧，正想着留成君在我宫里用膳呢，陛下就来了。“

    上官刚说完，那刘贺就连忙亲自扶成君平身，边扶嘴里边说：”霍小姐不必多礼。“一双眼睛却是盯着她的脸不放。

    成君就着他的手低着头站直后，马上轻退了两步，跟刘贺有些距离了才抬头仔细看他。

    这刘贺长得让她有些意外，没想到那五大三粗的身型却配了一张阴柔风流的小白脸。那双上挑的丹凤眼还正盯着她看，眼神里是熟悉的惊艳。

    成君想，这下不妙啊。早就听说他是色中恶鬼，怕是他也早知道父亲欲立她为后了，如今看他的样子这是满意得很啊，一双眼睛还盯着她上下地扫个不停。不行，她得想个法子，让他厌恶她才好。只有这样，说不定若他死活不愿娶她，父亲可能会就此作罢，毕竟他如今已是皇帝，父亲能拿他怎么样呢？

    成君这边正打着如意算盘，那边上官见皇帝好像看入了迷，就连忙开口转移刘贺的注意力。就这样，三人状似融洽和睦的闲谈相处。至于各人怀揣着怎样的心思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临近晚膳的时候，成君果然被留下在宫里陪太后跟皇帝一起用膳。

    三人落座后就开始传膳了。那刘贺一双色迷迷的眼睛很少离开成君的身上，话说今日他在未央宫玩死了一只蟋蟀正无聊呢，身边的老太监突然说霍成君入宫了，正在太后的长乐宫里。他早就被那些关于她的传言弄得心痒难耐了，今日这么好的机会可以见到本人，说什么都不能错过啊。结果这一来还真没让他失望，长得果然倾城绝色······看样子还是个温柔的大家闺秀，啧啧，这次自己可真是捡了个大便宜啊~

    眼光偶尔流转到上官的身上时，刘贺觉得这太后今日的气色也好了不少啊，容貌精致艳丽，只是这一身华服让她看起来有些沉闷。比起成君来，其实丽色不相上下，只可惜少了那么几分灵动。这两个都是难得的美人啊，站在一起当真是赏心悦目，他最喜欢的就是美人儿了~只可惜啊，这太后他不能碰······

    霍成君不知道刘贺的龌龊心思，只专心想着怎么”好好表现“一番。让那刘贺厌恶她，甚至是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