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最后的承诺
“皇上，莫族长和莫夫人已经进入宫里了，正在外面候着呢！”一个宦官来报。 “给他们安排住处，然后让依依来见我。”胤政吩咐道，然后望着榻上熟睡的夕颜，轻声说：“依依的医术冠绝天下，她一定可以救你。一定可以……你不会有事的。”胤政说着就已哽咽。 “冰落思参见皇上。”依依向胤政作揖行礼，望了一眼榻上的夕颜，胤政终是知道了吧，这对他，的确残酷了些。 “起来吧！”胤政努力平复了心情，望向依依时已经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依依，我们出去说。” “是。”依依说着跟着胤政出了房间。“皇上找妾身何事？” “为什么不告诉朕？”胤政的语气像是诘问。 “这是夕颜的意思，我必须要尊重她的意思。”依依说着，低下了头。路都是夕颜自己选的，她又有何资格去阻止？ “是吗？你明明知道生下这个孩子会危及她的性命，为什么还要让她生下来？”胤政转身望向依依，眼眸里尽是哀伤还夹杂着血丝，让人看了就心疼。 依依从未看过胤政这样的表情，不禁低下头去，不忍再看他。“我劝过她，可是她不听。因为那时候，她以为你不在了。她想，至少要在这个世上留下一个你的孩子。所以，无论付出多么大的代价她都会生下这个孩子。”依依咬唇，泪水在眼眸里打转。 “这样吗？你怎么可以不告诉朕？你知不知道，朕差一点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胤政的声音突然就大了起来。 “皇上，为什么不能选择相信夕颜呢？”依依问。“你也是，表哥也是。为什么你们都是这样？”胤政愣了一下，为什么不相信夕颜？是啊，他为什么不相信夕颜呢？关心则乱只是借口吧！其实，他和凛是一样的吧！ “皇上，你有没有想过，以你对夕颜的误会，您能够毫无芥蒂地接受这个孩子吗？”依依说着别过了头。 “依依，你有办法救她的，对吗？”胤政问，声音竟有几分卑微。楚胤政，何时卑微过？ “我无能为力。以她目前的情形来看，最多半年了。”依依神色黯然地说。 “依依，求你，救她。”胤政轻声说“求求你。无论付出多么大的代价！” “皇上，别这样。夕颜是我的表妹，如果可以，我一定会救她。可是我无能为力。”依依的眼里有了泪光。 “如果连你都无能为力，这世上还有人能救她吗？”胤政似乎有些绝望。 “人人都说我医术冠绝天下，世人甚至还称我为医仙。可是我当不起这个称号啊！因为我连最亲近的人都救不了。我之前没能救若儿，现在我也救不了夕颜。”依依叹气，救不了自己最亲近的人，她又什么资格被称为医仙？ “原来，我现在已经连在她身边的机会都没有了吗？那么我欠她那么多，要怎么还？”胤政轻声呢喃着，似乎是在问依依，又似乎是在问自己。 “皇上，好好陪她走完最后一程吧！”依依轻叹说，“以后，好好待子恪。” “子恪是我的儿子，我当然会好好待他。”胤政点头，背过身去。依依望着他的背影，忽觉凄凉。 “皇上，皇后醒了。”青衣向胤政行礼说。 胤政勾起一抹笑，走进屋，坐在夕颜榻边。“夕颜，你醒了。依依来了。”胤政说着，示意门口的依依过来。 依依走过来，拉住夕颜的手，手指搭上她的腕，末了，叹息。“夕颜，下次不可以这么胡闹了！居然就那样淋着雨。”依依心疼地责备。 “你都知道了。”夕颜虚弱地说。 “是啊，青衣都告诉我了。”依依握住夕颜的手，语重心长地叮嘱，“我再为你写一张方子，按时吃药。” 夕颜听了，没有做声。她从前总是觉得，既然最后都要离开，又何苦费这么多周折？可是望着胤政的侧脸，她突然就想活得久一点，因为舍不得他啊！ 他们经历了这么多才走到今天，才终于得到了幸福。居然就要离开了。真的好舍不得他。为什么幸福总是那么短暂呢？ “我会好好看着她的。”胤政望着夕颜，笑着说。 “那么，我先出去了。”依依说着向胤政行礼走了出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她真的好没用啊！看着亲近的人离去还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很不好。这种无力感，很讨厌！ 浅溪望着落泪的妻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她拥入怀中。“依依，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没事的，都会过去的。” “浅溪，我好难过啊！”依依抱住浅溪。“我为什么那么没用？我没能救若儿，现在也救不了夕颜！” “无论如何，我们也都是人类，有太多无能为力的事了！所以，你别太难过。我想，夕颜她也不希望你这么难过的。”浅溪轻声安慰着妻子。 夕颜的房间里，夕颜望着胤政，牵动唇角，勾起了一抹笑。“胤政，你还记得我们初遇的地方吗？” “你是说，颍州城？”胤政有些吃惊。“我以为你没有认出我。” “原来你也认出我了。那一次，你带我去洛城樱泣湖的时候说的话让我想起来的。”夕颜浅笑着说。“那时我才知道，我的夫君原来就是那么多年一直在我心里的那个人。可是，我还是……胤政，对不起。” “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认出你的吗？”胤政笑着问。 夕颜摇头，笑了笑说。“你该不会是认出我才要娶我的吧！” “不是，我要娶你的原因大概和你想的差不多吧！我认出你是新婚之夜的时候。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娶的是我心里的那个人。”胤政幸福地笑着，他娶了她今生最爱的人，他是幸运的。 大概是太过幸运，太过幸福，连天公都不免嫉妒，所以，才要对他们这样残忍……令他们分离！ “胤政，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夕颜似乎犹豫了良久，才说出了这句话。 “你说。只要我做得到，我都答应你。”胤政强忍泪意，扯动嘴角挤出了一丝笑容。虽然很不愿意承认，可是这的确可能是他可以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不要伤害千皓，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啊！我欠端王叔的太多，还不清了。只愿千皓好好的。”夕颜含泪说。到今日，她仍忘不了端王叔饮下那杯毒酒时担忧的神色。她最终还是食言了。到这时，她能做到的，唯有保得千皓一世长安！ “我答应你。”无论是什么，我都答应你。“我会命人将他从地牢中挪出来，也不会再难为他。” “胤政，谢谢你。”夕颜眼眸里闪着点点泪光，“我知道，让你留着前朝的子嗣，这对你不公平。” “没有什么不公平。夕颜，我们是夫妻，你欠的债，我当然要替你还。”胤政说着手抚上夕颜的脸颊，眼眸里尽是宠溺。 “胤政，你还记得吗，我们初遇的时候，颍州城的夕阳，好美的。”夕颜幸福地笑着，如果人生最后的时日可以一直这样幸福，也可以算是无憾了吧！ “当然记得。是很美。等过几日，我带你去看。”窗上可见烛影摇曳，从外面依稀可见他们幸福依偎在一起的影子，那样令人欣羡，却是他们最后的幸福。 “真的吗？”夕颜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喜。“我好想去。” 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尽量说些开心的事，尽量忘却夕颜不久之后就要离开的事实，只给彼此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