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真想自私点
离开节度府后,光弼才拐了一个弯,就见子仪骑着马笑吟吟的等在路边,光弼的宝马小贝善解人意,不等主人发令它就放慢了速度,径自朝子仪走了过去。子仪的宝马也欢快地嘶叫着靠了过来,两匹马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耳鬓厮磨,它们也确实分别很久了。 子仪兴冲冲的道:“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光弼故意板着脸,问道:“怎么?你不是打算来为仆固怀恩撑腰吗?” “我怎么可能帮着别人欺负你?”子仪叫屈道:“我倒想帮你来着,可你根本就不稀罕。” 算了,跟他计较这些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么?“你要带我去哪里?”光弼漫不经心地敷衍,“天不早了,我还赶着回家呢。” “赶着回家!我倒忘了你就要做新郎官了呢。”子仪唉声叹气道:“等你娶了新娘子,恐怕我就得被一脚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光弼马鞭一甩,在那家伙肩上轻轻抽了一下,“劝我娶妻的人是你。我的新娘子还没进门呢,如今皱着个苦瓜脸争风吃醋的人还是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春蚕呕心沥血吐出来的都是丝(思),可终究不过是作茧自缚。”子仪嬉笑道:“我自作自受,如今只盼着你心里还能给我留一席之地啊。” 光弼的马鞭在空中虚甩了两下,恼道:“你能正经点不?这可是在官道上呢。究竟要去哪里?你再啰嗦,我就真的回家去了。” 子仪不敢再嬉皮笑脸了,两人并辔而行,七弯八拐之后,天边最后一片晚霞也阴了,子仪走上一条僻静的林荫小道,最后停在一处挺精致的碧瓦红墙的小院门前。 院门关着,而且上了锁,子仪跳下马,摸出钥匙打开门,牵着马走了进去,光弼心中了然,也跟着走了进去。 子仪回身关上院门,落了栓,笑道:“以后这里就是咱们的别院了。只要你想来,我随时都可以陪着你。”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从前,可感觉却又有点不一样。两人安置好马匹,走到屋檐走廊下,子仪殷勤地给光弼打水洗手洗脸。 光弼叹了口气,说:“你别把我当客人。” “当然不会啊,你就是这屋子的主人。”子仪笑道:“只是我喜欢侍候你的感觉。” 光弼翻了个白眼,嘴角却忍不住咧了起来。发现光弼开心,子仪更是心花怒放。他从背后一把将光弼揽入怀中,在他脖子上亲了一下,贴在他耳边呢喃道:“终于又见到你温馨的笑颜了。光弼,咱们本来可以一直其乐融融的。一想起过去互相折磨的那些岁月,我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 光弼叹了口气,低声道:“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 两人挺有默契地一起走进厨房,光弼像已经在这里生活多年一样熟练地拿起做饭的锅,去井边打水洗刷干净,再去米缸里盛了半升米放到锅里,淘米、放水……等他提着鼎锅回厨房,子仪已经将柴火烧起来了,光弼将鼎锅架了上去。 子仪的确花了心思,厨房里一切都准备妥当,虽然是做第一餐饭,却没有缺东少西。 一起洗菜择菜的时候,光弼轻声道:“那个女子,我判给马燧了。然后仆固怀恩来找我麻烦,我给了他一点小教训,让他当众在我面前跪下来了。” 子仪一边忙碌一边微笑道:“仆固怀恩那家伙,平日确实嚣张了点,他早就该受点教训了。” 光弼将最后一根空心菜掐成几截,丢到菜篮里,甩了甩手上的水滴,追问道:“他是你哥们儿,我让他丢脸,你难道就不觉得自己也没面子?” 两人靠得极近,子仪凑到光弼额上亲了一下,笑道:“哥们儿没脸,我大不了脸上无光。可是媳妇儿如果让人欺负了,那我就要心痛了。” 光弼感觉自己的脸热了起来,他星眼微睁,蓦地五指大张,闪电般地叉住子仪口鼻,手上微微发力,将他的脸推到一边,嗔道:“谁是你媳妇儿了?” “我说句笑话逗逗你而已。”子仪湿漉漉的大掌握住光弼的手腕,将他那只手从脸上移开,低头在他手背上轻轻一吻,道:“这就恼了?你心里早就承认了,嘴里还硬什么呢?” 光弼哼了一声,挣开那家伙的手掌,提着菜篮站起身来,走到灶台前,将菜篮往灶台上重重一放,命令般的道:“去,烧火去。” 子仪笑着叫了一声“得令”,乖乖的从火廊里抽出两根烧得正旺的柴,转过身去,弯着腰低着头将那柴火塞到灶膛里,又往里添了两根柴,然后一屁股坐在灶前的草蒲团上,认认真真烧起火来。 晚饭很匆忙也很随意,一个空心菜炒rou丝加一个蛋汤,菜端上桌闻起来只觉香气扑鼻,两人都胃口大开,桌上所有饭菜都被扫荡一空。光弼直到放下碗筷这才发现自己吃撑了,他苦着脸,拿起手绢抹了抹唇,嘀咕道:“好像吃太多了。” 子仪深有同感,点头道:“正是呢,好久没吃过这么饱的晚饭了。跟你一起做的饭菜吃起来就是香啊。” 有说有笑的时间溜起来飞快,洗洗刷刷忙碌一番,终于等来最期待的时刻,子仪已迫不及待的扯着光弼奔进卧室。 被子仪牵着手小跑的时候,光弼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虽然已亲昵过无数次了,哪怕是来朔方后,他们也曾亲昵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在子仪饥渴的眼光下,光弼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快了起来。 真是小别胜新婚,几番缠绵下来,不觉已是子夜时分,子仪意犹未尽,揽着光弼的腰,笑道:“一兴奋就不知道节制了。没把你累坏吧?” “别把我想的那么娇弱,”光弼别过脸去,嘀咕道:“我又不是你家里那些水灵灵的美人儿。” 不会是又吃醋了吧?“我家里美人儿虽多,可我都没往心里去,我心里所有空间都被你给占满了呢。”子仪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拍,柔声道:“很晚了,洗个澡就睡了吧。” 两人挤在一个大浴桶里泡澡,热水一泡,人就昏昏沉沉了,子仪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 光弼扭头看了看眼睛半睁半闭的子仪,轻手轻脚跨出浴桶,抹干身上水渍,迅速抓起散落在榻上的衣服往身上穿。 子仪立即感觉到了不对劲,疑惑地睁大眼,瞪着他。光弼边束腰带边低声道:“都没跟家里人打个招呼,今天不能在外面过夜,我得回去看看。” 子仪双手懒懒地搭在浴桶上,哀声道:“你不陪我了吗?” “以后吧。”光弼叹了口气,说:“你早点休息。”子仪不说话,只是仰着个头盯着他,眼里满是幽怨。 “今夜真的不能。”光弼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一下,笑道:“你都过了不惑之年了,别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不惑之年?”子仪的瞌睡虫早就跑去爪哇国了,他不满地伸手拍了一下,弄得水花四溅,光弼飞快地跳到一边。子仪埋怨道:“什么意思啊?你不会是嫌我老了吧?我的夫人们都还没嫌我呢,而且还经常有女人给我抛媚眼。”
光弼哭笑不得地走近他,在他鼻子上捏了一把,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子仪抓住光弼双手,柔声道:“那你说,我老不老?” “不老,你还年轻着呢。”光弼无可奈何地弯下腰,附耳叹道:“咱俩相差也只十岁而已,如果你老了,我也年轻不到哪里去。” “你就别谦虚了。”子仪往光弼耳边呵了口气,笑道:“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多有魅力。你才一到朔方就有许许多多家有千金的大户来找我打听你的情况,人家都恨不得把女儿嫁给你呢。” 耳朵被他弄得痒痒的,光弼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揉,笑道:“是吗?你那么关心我的终身大事,怎么就没看见你帮我做媒?” “我虽然也盼着你娶妻生子。”子仪叹了口气,“可我又打心底不愿意你娶妻生子。有时候我真想自私一点。就像现在这样吧,你是只属于我的。可是一旦有别的女人介入,说不定你的心就跟着她跑了。” “不管将来如何,我的心都只属于你。”光弼伸指在他额上点了一下,笑道:“水都快凉了,还呆浴桶里呢,赶紧出来吧。” 光弼硬着心肠在子仪哀怨的眼神里走出小院,又回头望了一下,忍不住摇了摇头。明明知道那家伙所有的哀怨都是装给他看的,可一对上那眼神他心里就会有歉意。 街道上暗影憧憧,马蹄声清脆地敲在心上。风入罗衣,丝丝寒意直贴肌肤,树影错落间,月光如水洒落,感觉仿佛凌波踏水一般,马蹄下藻荇纵横摇曳。光弼张开双臂,深深吸了一口沁凉的风。或许今后,他的生活就这样了吧? 虽然夜已深沉,家里的大门却还半敞着。这么晚了还不关门,自然是在等他了。光弼霎时愣在门口,自责之情横上心头,他是不是太任性了? 容不得他多想,一阵细碎的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光弼抬起头来,云天婀娜的身影已越奔越近,一眨眼就站在他面前了。 云天气喘吁吁的,脸上满是关切,多年不穿红衣的她,这次穿的居然是轻盈飘逸的红艳艳的罗裳。光弼心头五味杂陈,半晌才道:“你一直在等我?” 云天点了点头,低声道:“今天衣庄的人把喜服送来了,我忍不住就想试试。” 云天在试新婚的嫁衣!光弼说不出话来,她穿上了就没再脱下,或许是想等他来欣赏吧?可他让她等到了深更半夜。 “很漂亮。”光弼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 云天微微低了头,盯着脚下。光弼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见她鬓边的金步摇颤个不停。她是个冰雪聪明的人,又特别敏感,不用问心里正在难过呢。 “对不起。”光弼轻轻搭住她的肩,“云天,我……” “光弼,你不用跟我解释什么。”云天忽然抬起头来,强笑道:“你心里也有我,我已知足了。” 光弼又沉默了,其实就算云天不打断他的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大半夜的敞着门容易招贼。”光弼叹了口气,“以后天黑了就把大门关上吧,不必等我,我能翻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