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有苦说不出
光弼抱着小念秀准备回家，静乐公主眼泪汪汪的看着孩子，低头在他脸上亲了又亲，哽咽道：“念秀，我是你母亲，你要记得我啊。” 念秀笑得甜甜的伸长小手去抓静乐公主的头发，这个孩子根本就不知道他马上就见不到母亲了。光弼看得鼻头酸酸的。 “李将军，借你的剑用一用。”静乐公主抓起光弼腰间的佩剑，抽了出来，挥剑割下一缕青丝。 她这是想干嘛呢？光弼愣愣地看着。 静乐公主又割下一片衣袖来，她将那缕青丝用割断的衣袖包裹起来，拿来针线，笨手笨脚地缝了起来。 静乐公主忙活半天，总算缝成了一个小荷包，她将这个小荷包系到婴儿颈上，哭道：“念秀，娘不能陪你了，你要快快乐乐的啊。” 光弼抱着念秀刚刚一转身，小孩子看不到母亲，立马放开嗓门哇哇大哭起来，一双胖乎乎的小手伸得长长的在空中胡乱抓着，像是要把他的母亲抓回来。小孩子一哭，静乐公主也跟着哭个不停。 “你送公主回家吧。”光弼叹了口气，叮咛子仪一句，终于狠下心来，抱着宝宝头也不回地走了。 从客栈出来，小念秀哭闹不休，不知引来多少人围观，光弼硬着头皮目不斜视地出了门，小二给他牵来骏马，他抱着孩子翻身上马往家里飞奔而去。 光弼刚走进家门，小孩子的哭闹声立即把一大家人都引了出来。 所有人都诧异地盯着他，李夫人上前疑惑地问：“这是……” 光弼面沉如水，盯着躲在李夫人身后的光进，道：“母亲，都是光进做出来的好事，你问问他吧。” 所有人的目光一起投向光进，光进头低得似乎想找条地缝钻进去躲起来，可惜地上半点裂痕也没有。 光弼冷冷的道：“光进，你连你儿子都不认了吗？” “儿子？”李夫人和小梅不约而同地惊叫起来，两个女人一起奔向光进。 光进愁眉苦脸的不做声，李夫人惊讶地问：“光进，你什么时候生儿子了？为什么我们都不知道？孩子的母亲呢？” 这么多问题光进一个也回答不出来，小伙子犯了大罪一样低着头继续充当哑巴。 “孩子的母亲……已经殁了……”光弼抱着孩子走近光进，道：“光进，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怀秀……怀秀姑娘为了这个孩子，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你不能再逃避责任了，这是李家的孩子，你不会想把他丢到外面给别人养吧？” “给我看看。”李夫人迟疑着走近光弼，伸出双手。 光弼将孩子送到母亲面前，李夫人小心翼翼的双手接了，孩子依然哇哇哭个不停，李夫人抱着孩子唱着歌儿轻轻摇着哄了一会儿，孩子终于破涕为笑，伸出小手去抓李夫人胸前衣服上的牡丹花。 李夫人忍不住在孩子的小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抬头疑惑地问光弼，“这个孩子，真是光进的吗？” “是。”光弼肯定地点了点头，道：“怀秀姑娘，也就是孩子的母亲，她给宝宝取名念秀，她希望光进和宝宝都不要忘记她。” 李夫人叹了口气，腾出一只手来，在光进额头上戳了一下，道：“你呀，成天就没干过一件正经事。你都有媳妇儿了，还要跑出去拈花惹草，你对得起小梅和这孩子的母亲吗？” 光进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可他已经答应哥哥要给这孩子做父亲了，哥哥往他头上泼脏水他也只有默不吭声。 李夫人又教训小梅道：“光进不务正业，你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啊。当初我们叫光进娶你进门不就是为了让你看好他吗？为什么光进还会在外面鬼混？” 小梅又羞又愧，眼泪都快出来了。 光进见母亲责备他媳妇儿，小伙子赶忙挺身而出为媳妇儿辩护，“这不关小梅的事。娘，光进跟您发誓：以后再也不出去鬼混了。” 李夫人哼了一声，问道：“那个怀秀姑娘是哪里人啊？她家庭情况怎么样？她出事了，她家里人不会找上门来算账吧？” 光进求助地看向光弼，光弼道：“上门算账倒不至于。宝宝的母亲出身不好，一个娼家姑娘，好像是个孤女吧。她因为怀孕受尽了鸨母的虐待，孩子生下来她就病倒了，鸨母也不给她看病，如果不是她身体不行了，想方设法的找到我去帮忙，这个孩子恐怕就要在娼家长大了！” “糊涂，糊涂。”李夫人越听越生气，斥道：“光进，你做的这都是些什么事啊？你还是个男子汉吗？” 光弼赶紧安慰道：“母亲别生气了。我想，光进年龄也不小了，再让他游手好闲下去，以后一定不会有什么出息。干脆让他跟我去从军吧，军队生活虽然艰苦，有我照应着，光进也不会受罪，还能挣个一官半职养家糊口。” 李夫人深有同感，道：“早就该让他跟你去从军了。” 大概是被冷落的缘故，小孩子又开始哭闹起来，李夫人双眉紧锁。小梅快步上前，道：“母亲，孩子可能是饿了，您把他给我吧，我去给他弄吃的。” 李夫人小心翼翼的把宝宝交给小梅，道：“这是我的第一个孙儿，你可要看好了。” 小梅笑道：“母亲您就放心吧。” “我就是不放心。”李夫人道：“宝宝如果少了一根汗毛，我唯你是问。” “我会照顾好他的。”小梅道：“母亲，您也知道，我能不能生还难以预料，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做母亲了，我能不宝贝这个孩子吗？我会把念秀当我的亲儿子养的。” 光弼知道小梅说的是心里话，他不由自主又叹了口气。小梅以前在娼家呆久了，鸨母为了避免她怀孕，给她吃多了乱七八糟的药物，她的身子因此大大受损。自从她嫁给光进后，李夫人为她求医问药，虽然精心调养了两年多，可她还是没怀上孩子。甚至还有大夫断言：少夫人可能怀不上了。 小梅抱着孩子回房间了，李夫人没好气地对围在一边看光进笑话的厨娘和云天挥了挥手，道：“都站在这里干什么呢，还不赶紧去帮少夫人照顾公孙。” 李夫人这么一发话，念秀就是李家的公孙了。 看着厨娘和云天离开，李夫人忍不住又伸手在光进额上使劲戳了一下，道：“你就没让我省心过，看你这个样子就叫人生气。去，快去照顾你自己的媳妇儿和儿子，不要在这里烦我。” 光进低着头溜之大吉了，李夫人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光弼安慰道：“以后有光弼看着，绝不会让光进走上歪路的。母亲别再担心了。” “哪能不担心啊？”李夫人道：“他从小被我惯坏了，什么事都不懂。他父亲又走得早，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教导他，都快为他愁死了。” 光弼担保道：“有孩儿在，光进一定会有出息的。” “光弼，有件事我想跟你谈谈。”李夫人走到一个胡凳前，慢慢坐了下来。 光弼也跟着在她身边坐下，柔声道：“母亲有话但讲无妨。” 李夫人抬起头来，直直地注视着光弼，她的目光和蔼、慈祥。她沉默着，似乎在考虑该如何措词。 光弼忽然感觉不安起来，母亲要跟他谈的，可能是他最不想面对的事。 果然，李夫人终于发话了，“光弼，你弟弟都做爹了，你还要蹉跎下去吗？” 虽然光弼害怕李夫人过问他的私事，可是李夫人这样关心他，他还是挺感动的，毕竟他不是李夫人生的。也正因为他不是李夫人生的，所以他和李夫人的母子关系就有点微妙。隔了一层，他可以一意孤行而不必太在乎李夫人的感受，而李夫人对他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光弼叹了口气，道：“母亲，这个话题，光弼不想谈。” “你父亲不会原谅你的！”这话，李夫人已不知说了多少次了。 “父亲还有光进，李家不会因为我而断了香火。”光弼站起身来，道：“母亲，我想回房休息了。” 光弼挺不自在地快步逃回房间，他确实也累了。为了给念秀一个完整的家庭，他绞尽脑汁，一整天都像在打仗一样。好在孩子终于名正言顺的进了李家了，虽然不是很体面。但是有他和小梅，想必也不会让孩子受什么委屈。 光弼重重倒在床上，和衣卧了，一旦清静下来，他眼前不由就浮现起王夫人和她儿子的身影来。子仪的夫人既温婉柔顺又端庄贤惠，他们的孩子也活泼可爱，那是一个和谐的人人羡慕的家庭！ 王夫人带着儿子追到河西来了，以后他们的爱还能维持多久呢？子仪冷落自己家人的时间已经够长了，他虽然花心，但他并不是冷血无情的，在那样温柔的女人面前，在那样天真的孩子面前，就算是铁石心肠也该软了吧？ 那么，自己成为陌生路人的日子，大概已不远了吧？ 光弼不敢想象那样的将来：子仪真的会狠心跟他彻底一刀两断吗？如果子仪抛弃他了，他又该怎么办呢？他是否能承受独自一人生活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