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意外的相逢
子仪和光弼在幽州悄悄的采访了好几天，不知不觉就获得了许多有利消息和数据。现在，他们有理有据，足可证明安禄山修筑雄武城的计划大而无当、劳民伤财了。 不过，光弼在河北采访、取证的同时，也听到了另一个让他很难过的消息：奚和契丹背叛大唐，被唐军打得落花流水，但是大唐下嫁奚和契丹的两位公主都被她们的夫婿杀了祭旗了。 静乐公主已经被李怀秀杀害？在听到这个消息前，光弼虽然也担心静乐公主会成为李怀秀的出气筒，可他做梦也料不到李怀秀如此狠辣。这家伙背叛大唐也就罢了，在背叛之前居然还要把大唐公主杀掉，那可是他的妻子啊！他怎么能下得了那个狠手？ 回到客栈，吃过晚饭，子仪不知从哪里弄来文房四宝，一回房间就坐到桌案前认认真真地磨起墨来。 子仪准备写什么呢？光弼走到子仪身后，却见子仪一手抓着袖子，一手提起笔来醮了墨，然后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发呆。 光弼笑了起来，打趣道：“肚里没墨了吧？” 子仪道：“别说话，我正在构思呢。” 光弼前行一步，两人靠得更近了。光弼笑道：“还构思呢，你不会也想写诗吧？” 子仪瞟了他一眼，道：“不是写诗，是写奏章。” 光弼终于明白他想干什么了，“要朝廷取消安禄山修筑雄武城计划的奏章？” 子仪点头，光弼道：“你还真是王大人的得力助手，连奏章都帮他写了。” 子仪道：“我不是帮他写，我是自己上奏朝廷。不跟安禄山合作的主意是我出的，有什么事情，当然得由我来承担。” 子仪要撇开王大人自个儿担当责任？事关子仪前途，光弼热心起来，不敢再打扰他了。 子仪思考片刻，开始笔走龙蛇草拟奏章，光弼认认真真地看着，子仪一写完，光弼就给出了修改建议。 两人正忙碌间，隔壁有凳子倒地的声音传来，跟着一个女子“啊”的一声，另一个女声传来，“你没事吧？” “没事。”最先出声的女子安慰道：“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了。” 光弼几乎有点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他飞快地冲到门边，打开门一阵风般地跑了。子仪有点莫名其妙，也放下笔跟着追了出去。 光弼却没跑远，他停在隔壁客人门前，双手使劲拍着门。脸上神情激动不已。子仪很少见光弼这么着急过，他相信：如果里面的客人迟迟不来开门光弼就要破门而出了。 幸好客人没让光弼久等，门很快就被打开了。看着里面出来的人，子仪一下子愣住了：住在隔壁房间的竟然是光弼的前妻萧莺莺！难怪光弼那么激动呢。 看到光弼，莺莺更是大吃一惊。 “你怎么会出现在范阳？”光弼其实比莺莺更吃惊，“你房间里还住了谁？” 这时又一间客房门被打开了，一个小伙子走出门来。他大叫一声“姐夫”，子仪和光弼一起向他望了过去，那人却是莺莺的弟弟虎子。 虎子兴奋地跑到光弼面前，叫道：“姐夫，你怎么也到幽州来了？是来接我jiejie的吗？” 别叫得那么亲热，谁是你姐夫啊？骤然见到光弼的前妻萧莺莺，子仪已够吃惊了，再看到莺莺的弟弟对光弼那么亲热，子仪更是嫉妒不已。 光弼没空理睬虎子，目不转睛地一直盯着莺莺。 莺莺道：“我正在发愁呢。万里迢迢的，我得拖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契丹啊！光弼，你来得正好，请你把静乐公主接回河西去吧。” 静乐公主？这次连子仪都吃惊起来。 一个女子慢慢地走出门来，可不是静乐公主是谁？只是她脸色焦黄，身材也大大走样，横着都快有两个萧莺莺大了，现在的静乐公主与当初那个小鸟依人般的娇俏少女判若两人。 静乐公主已经有身孕了？她出现在河北，应该是李怀秀舍不得杀她吧？那么契丹那个被祭旗的静乐公主又是谁呢？ 子仪心中满腹疑虑，他抢步上前，和光弼站到一起，两人对着静乐公主躬身行礼，道：“参见公主殿下。” “我还算什么公主啊。”静乐公主苦笑一声，道：“两位将军不用这样多礼。” 子仪和光弼站了起来，被晾在一边的虎子叫了起来，“大家都站门口干嘛啊？jiejie，你快请姐夫进屋说话吧。” 虎子一句话让众人都回过神来，子仪走到自己房间门口，躬身道：“走廊里确实不是谈话之处，我和光弼都是男的，也不宜进公主房间，还是请公主移步来此吧。” 莺莺和静乐公主走进子仪和光弼的房间，虎子也跟着进来，边走边道：“姐夫，怎么你好像并不是来接我jiejie的，那真是凑巧了。姐夫你来幽州干嘛啊？” 光弼搬了椅子恭请静乐公主坐下，子仪也拿了一张胡凳请莺莺入座，莺莺笑着谢了一声，坐了下来。 莺莺张目四顾，偶然瞥到桌案上子仪草拟的奏章，莺莺吃了一惊，凑近仔细看了一下，子仪笑道：“刚刚信手涂鸦的，萧姑娘对这个也有兴趣吗？” 莺莺不说话，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子仪，子仪被她看得莫名其妙。莺莺审视他片刻，又转头看向光弼，眼神复杂无比。 光弼却没注意到这边。莺莺身子微扭，伸手提起笔来，在那草稿的空白处写下八字：思君如狂，在家等你！ 这是当初他重回河西时给光弼的留言，怎么让萧莺莺看到了？而且她还认出了他的笔迹。发现有人窥破了他们的秘密，子仪一下子变了脸色。 莺莺神色平静地放下笔，不再理睬子仪，随意坐着倾听光弼与静乐公主的谈话。 静乐公主呜咽道：“……我就这样逃出来了，无处可去……” 光弼安慰道：“公主别难过了，不管怎么样，你已经回到大唐来了，大唐不会抛弃你，你的父母更不会抛弃你。” 静乐公主抚着隆起的腹部，凄然道：“大唐虽然不会抛弃我，但是皇上不会容忍我的孩子。” 光弼说不出话来了，静乐公主已有了李怀秀的骨rou。大唐天子能让一个契丹叛逆头儿的孽种安然降生吗？ “我回不了家了。”一触到伤心之处，静乐公主悲从中来，泣道：“哪里也去不了了。” 光弼也跟着唏嘘不已。莺莺本来以为把静乐公主交给光弼，她就什么事也没了。现在静乐公主这么一哭，她也头痛起来，问道：“那该怎么办啊？你总不能一个人在外面流浪吧？” 静乐公主呜咽道：“我不知道……” 光弼咬咬牙，终于下了决心，毅然道：“我有办法。” 静乐公主立即抬起头来，抹掉脸上的泪痕，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眼巴巴地望着光弼。 光弼道：“我弟弟光进已娶妻两年有余，他的妻子小梅至今未曾生育。公主，你把这个孩子过继给小梅吧？” 静乐公主愣愣地听着，神情犹豫不决。 “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公主，这个孩子的父亲不能是李怀秀，他只能悄悄的出生。为了他的安全，你必须有所取舍。”子仪插口道：“公主，李光进就在凉州，离你的家不算远，如果你想孩子了，随时可以过去看看啊。” 顶多也只能远远的看上一眼，她不能天天往别人家里跑啊，如果跑得频繁了，一不小心走漏风声，反倒会伤害到孩子。以后，这个孩子就不是自己的了，他的父亲是李光进，母亲是李光进的夫人。 静乐公主双手掩住脸，哭道：“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任何人的事啊，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莺莺叹了口气，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一下，抬头对光弼道：“静乐公主就交给你了，明天我得回草原去。我带着静乐公主不声不响的逃出来久了，又正当战争时期，还不知道可汗正怎样暴跳如雷呢。” 光弼心情沉重，点了点头。莺莺站起身来，虎子也跟着起身，莺莺阻止他道：“你先陪陪公主和这位将军，我还有话要跟光弼说。光弼，你跟我出来一下。” 光弼满腹狐疑，跟着莺莺走出房间，来到走廊。莺莺打开自己和静乐公主的房间门，道：“进来吧，没关系的。” 莺莺满肚子话已经憋了半天了，可是真正跟光弼独处，她又不知该说什么了。虽然光弼伤害了她，嫁给他的那几年她终日以泪洗面，但他关心她那也是不争的事实。 如今一切都成过眼云烟，渐渐地，莺莺对光弼已恨不起来了。刚见到他的时候，她甚至感觉异常亲切，就好像闺中密友久别重逢一样。 莺莺突然发现，她还是挺喜欢光弼的：他其实是一个好男人。善良、温柔、知疼知热，也很有担当。他应该是无数少女梦寐以求的良人才是，可他为什么偏偏爱上了一个男人？ 莺莺脑中不断浮现那八个字：思君如狂，在家等你！良久，她叹了口气，关心地问：“光弼，你不会还是一个人吧？” 莺莺明白自己这话问得有点多余，如果光弼有家，他就不会建议静乐公主把她的孩子交给光进抚养，像他这么善良的人，如果他有家，他会自己抚养那个没爹没娘的孩子。 光弼有点莫名其妙，“嗯”了一声。 这怎么能行啊？莺莺充满同情地望着他，道：“你不能跟他过一辈子啊。” 光弼吃了一惊，莺莺这话是什么意思呢？难道……？ 莺莺轻轻执起光弼的手，道：“我都知道了。” 光弼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眼神飘忽，几乎不敢与莺莺对视。 莺莺叹道：“光弼，那个人，我以前也见过，看着虽然好，也挺会讨人欢心的。但我可以肯定他跟你性情完全不一样，他也不可能像你一样痴傻。你再这样下去，他会将你伤得体无完肤的，就像你当初伤害我一样。” 他当初确实将莺莺伤得体无完肤啊，可她现在还是这么关心他！光弼心中感慨不已，半天才能问出一句话来，“李怀秀对你，还好吗？” 莺莺笑着点头，道：“很好啊，你没看我已经长胖了吗？” 光弼心里的疙瘩总算放了下来，盯着莺莺仔细看了看，笑道：“嗯，你现在气色确实很好，也比以前更成熟更妩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