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 走马章台路
莺莺已经考虑了一个夜晚再加一个白天了。光弼一心扑在外面的情人身上,他为那个情人神魂颠倒是不争的事实。如果要他收心,除非让他把外面的那个情人明媒正娶的抬进门来。 刚发现光弼另有情人的时候,莺莺对光弼的那个情人恨得要命,也对光弼恨得要命,甚至连婆婆李夫人也恨上了。他们联起手来欺骗她,一个个都把她当傻子似的!她要让他们知道:傻子也不是那么好骗的。 光弼的情人躲在外面,她看不见也够不着,自然拿她无可奈何了。可是那人一旦被花轿抬进门来,那情景就会大不一样了。 莺莺思来想去,哪怕光弼并不喜欢她,哪怕她和光弼的夫妻之名是空的,但是,她才是光弼的正室,那个情人过了门也只是个妾而已。一个娼家从良的妾,比普通丫头还卑贱,可以打得也可以骂得。 莺莺发誓:先给他们一点甜头吃,以后她再来慢慢的整那情人。哼,她不好过,大家也都别想好过! 光弼哪里知道莺莺兜兜转转的心事。他只觉得现在的情况荒唐无比:子仪写的字条被莺莺发现,莺莺却把子仪当成女的了,而且还把子仪误会成娼家的姑娘,她竟然在考虑要帮他纳妾! 可惜子仪是个男的,就算莺莺再大方,子仪也不可能被他娶进门。光弼想不通莺莺怎么会这样委曲求全。他一口拒绝道:“帮我张罗纳妾。莺莺,你不觉得委屈吗?” 谁说她不委屈了?莺莺正委屈得要命呢。但她强颜欢笑道:“男子三妻四妾天经地义的啊,我是你的正室,总不能显得太小气了,你那么喜欢她,我当然要成全你们啊。” 光弼沉默半晌,道:“莺莺,我很感激你这样为我着想。但他不会进李家门,你就别cao那么多心了。你还是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吧,我们再这样下去是不会有结果的。我还是那句话,你找个好男人嫁了吧。” 光弼一句话就让她伺机报复的想法全盘落空。他居然不上她的当!莺莺一时无计可施了。 光弼诚恳地说:“莺莺,如果你不想嫁给大唐的男人,我可以送你回契丹啊。” 送她回契丹!他还嫌她不够丢人吗?她回契丹还能有好日子过吗?莺莺心里说不出的悲愤,怒道:“我不回契丹。我的事情不要你管,你出去。” 光弼望着她,脸上满是同情。 莺莺颤抖着手,指着门外喝道:“出去!李光弼,你猫哭老鼠假慈悲,我不想再见到你!” “冷静点儿,你太激动了。”光弼狼狈地倒退到门边,眼睛一直追逐着莺莺。姑娘浑身哆嗦着,眼泪像珍珠一样滚落。光弼终究还是不大放心,他又慢慢的走近她,道:“别哭了,莺莺,我只想让你好过一点儿啊。” 莺莺就势倒在光弼身上,抡起粉拳捶着他的胸膛,哭道:“李光弼,我都这么卑微的委屈求全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能体谅体谅我呢?你对你外面的情人那么好,为什么就不能把你的爱分给我一点点?我只要一点点啊。” 莺莺又哭又闹,光弼木偶一般任由她发泄,莺莺终于哭够了、哭累了,就那样偎在光弼怀里不动了。 “你先休息一会儿吧,晚饭熟了我再来叫你。”光弼半抱着她坐到床榻边,轻轻放开她,叹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自古有舍必有得,舍了我这棵歪脖子树,你自然会找到属于你的那棵乔木的。” 莺莺不做声了。书上说“妾是丝萝,愿托乔木”。丝萝必须依附于乔木才能生存,如果她是丝萝,那么李光弼真的就只是一棵半死不活的歪脖子树,依附于他,她哪里还有前途呢? 莺莺终于安静了,光弼走出卧室,只觉又累又乏,一时也无处可去,干脆又去了书房。 光弼刚刚坐下来,书房门就被人撞开了,李夫人闯进房来,光弼吃了一惊,道:“母亲,你怎么了?” 李夫人神情焦急,问道:“为什么光进还没有回来?” 光弼一愣,“光进出去了吗?他去哪儿了?” 李夫人跺脚道:“我哪里知道啊。一早就出去了。现在天都黑了,都要吃晚饭了也没见他的人影儿。” 光弼也奇怪起来,是啊,天都黑了光进怎么还不回家呢?他站起身来,道:“母亲别慌,我出去找找。” 光弼说着匆匆走出书房,李夫人焦虑地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男孩子大了就是不让人省心。光进以前多乖啊,现在也一样让她cao心不已了。 光弼骑马出了门,路上逢人就打听光进的消息,问来问去半天也没有结果。 月亮已升起老高了,满天星斗眨呀眨的,风中飘来悠扬的丝竹之声,各家店铺都打烊了,街上空空荡荡的看不见一个人影儿。光弼已经转了无数条街了,依然没有得到半点光进的消息,他能去哪儿呢? 前面是一个热闹的所在,别处都冷冷清清的,那条街上却是人来人往,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红红绿绿的大灯笼。 那里是神仙坊,一个娼家聚居之所,朦朦胧胧的红红绿绿的灯光把那个地方变得既神秘又缥缈,神仙坊笑语喧哗不断,丝竹声、歌声缠缠绵绵的牵系人心。 光弼犹豫了一下,还是拍马往神仙坊而去。他不敢相信光进会来这种地方,但是又有点害怕光进会来这种地方。 光弼沿着街道搜寻,他年轻英俊,衣袂飘飘,骑的马也是神骏非凡,远远一看就是事业有成的男人。娼家倚门迎客的姑娘们那个热情啊,不断的有人朝他丢手绢儿、鲜花儿,娇滴滴的“公子,过来啊”的燕语莺声连绵不绝。 光弼以前从没来过这种地方,娼家姑娘的邀请让他莫名其妙的惊慌起来。他不敢走近任何一户娼家去向人家姑娘打听光进的消息,只能徒劳的沿着街道慢慢搜寻。 在他的马前面有几个醉醺醺的公子哥儿哼着曲儿走路像在云里飘似的摇摇晃晃。光弼嫌恶地驱马越过他们,不料其中一个醉酒的公子忽然狂奔起来,他奔到光弼前面,拦住他的马头。 光弼勒住马,居高临下的望着这位花花公子,眼神是冷漠的、轻蔑的、厌恶的。 那花花公子却不知进退,他吹了个口哨,用轻薄的口吻对光弼道:“美人,你怎么跑出来了?下来吧下来吧,我陪你再玩玩。”
居然被醉鬼调戏了。光弼心中气恼,马鞭一甩,在那醉鬼的手臂上狠狠抽了一鞭,冷冷的道:“让开。” 醉鬼吃痛,“啊哟”大叫一声,他兀自不知进退,拦在光弼马前,笑道:“不要这么凶嘛。美人,下来啊,难得咱俩有缘……” 难道这人认识他?这不太可能啊,以前他根本就没来过这种地方的。光弼心念电转,不再发火了,他盯着那醉鬼,问道:“你见过我吗?” “怎么没见过呢?”醉鬼笑嘻嘻的道:“真是贵人多忘事,你怎能一转眼就把我忘了?你好无情啊,人家好伤心哦。” 光弼听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勉强耐着性子问道:“你在哪里见过我了?” 醉鬼指了指前面,道:“烟雨蓝袖阁啊。美人,你记性也太差了点吧?我刚刚还给你斟过酒啊。” 烟雨蓝袖阁,这名字不用问也是娼家了,这醉鬼说他在娼家见过他,如果不是喝醉了胡说八道,那就应该是把他当成光进了。这醉鬼在娼家见过光进! 光进果真去逛娼家了!光弼心中怒火如焚,他拨马避开那醉鬼,径自往前搜寻醉鬼所说的那家烟雨蓝袖阁,醉鬼兀自在他身后叫嚷个不休。 光弼仔细留意街道两边各户娼家的招牌,这样经过几家,很快就找到了烟雨蓝袖阁,这家门口高高挂着的大灯笼是蓝色的,灯笼呈牡丹状,一眼望去,就像两株蓝色大牡丹花凌空怒放。 光弼跳下马来,牵着马走近那户娼家,门口站着的姑娘快步迎上前来。 两人走近,光弼一愣,别家倚门迎客的都是姑娘,怎么这家迎客的却是个少年男子? 少年穿着一身鲜艳欲滴的大红绸衣,头上虽然只有一支簪子,但那簪子却是一只振翅欲飞的金凤。明明是个男子,举手投足间却柔媚无比,远远一瞥,光弼还以为是个姑娘呢。 光弼皱起眉来,少年笑逐颜开的奔到光弼面前,亲热无比地往他身上一靠,右手一伸就去揽他的脖子,嘴里嘻嘻笑道:“哥哥,请随我来。” 光弼迅速闪开了,少年揽了个空,他毫不在意地笑了起来,道:“看来哥哥还在害羞啊。” 光弼冷冷的道:“我找李光进,他在这里吧?你去叫他出来。” 那少年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眼前这人不是来玩的。 少年像换了个人似的不再亲热了,他为难的笑道:“我没听说过李光进啊,哥哥你一定是找错地方了。” 光弼却不听他哄,斩钉截铁般的道:“我知道他在这里,你叫他出来,大家都好说话,否则我就闯进去了。” “我真没听说过李光进。”那少年又油腔滑调起来,笑道:“好狠心的哥哥,也不知道体谅体谅我们做生意的,你倒是闯进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