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章 为父亲守孝
莺莺一路走一路流泪，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光弼那所陋室的。来的时候她是怀着希望的，现在她的世界彻底崩溃了。 以前光弼虽然有意疏远她，莺莺还是可以感觉到：光弼对她并非无情，他似乎非常关心她。 现在她终于明白：光弼虽然对她有情，但那只是兄妹之情，或许连兄妹之情都谈不上，如果他真把她当meimei，他也就不会伤害她那么深了，看看他对光进无微不致的关心就可以知道他对她并不是很上心，他只是同情她、怜悯她，因为他做了错事伤害了她，所以他感到愧疚。 莺莺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她出嫁的时候那么风光，如果现在灰头土脸的回娘家去，他们萧家一定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她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回去让人看笑话。 但是不回去也不是办法啊，李光弼似乎已铁了心要跟她离婚了，她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耗着，跟李光弼耗上一辈子，直到把自己从红颜如花的妙龄少女拖成满头白发的老太婆，那情景想想都可怕！要么依了李光弼的话，真的跟他离了，然后另嫁一个年轻英俊的大唐小伙子。 想着自己黯淡的未来，莺莺忍不住又泪如雨下。李光弼说得倒简单，上下嘴唇一碰就成了。或许好男人真的不少，但要找一个真正疼她爱她而且配得上她的好男人哪有那么容易？ 莺莺越想越难过，完全没注意脚下了。因为道路上的积雪已被踩平，再被太阳一晒，有的雪就悄悄融化了，道路变得又滑又泥泞。莺莺高一脚低一脚正行之间，不留神脚下一滑，莺莺一个趔趄，身子向着侧面的麦田直蹿了过去。 莺莺“啊哟”一声惊叫，眼看就要掉到田里去了，麦田地势稍低，部分积雪融化之后，田里就有点湿了。这一跤摔下去，一定非常狼狈。 电光火石之间，忽然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抓住了她的绸袄，同时她听到了一个悦耳的异常磁性的声音，“夫人小心。” 莺莺还保持着往麦田里蹿的身姿，那人伸出另一只手来，在她腰间轻轻一托，带着她站稳了身子。他的动作既迅捷又灵敏，虽然事发突然，莺莺还是避免了嘴啃泥的狼狈，甚至她的衣服都没有沾到雪泥。 好身手！莺莺在心里暗暗喝了一声采，“多谢相助。”莺莺说着，双手贴着杨柳般纤细苗条的腰躬身行了一礼，慢慢抬起头来，然后她就愣住了。 这绝对是一个好男人！对方正含笑望着她，眼神说不出的温柔，就像春水一样软软的；他的脸是小麦色的，脸部线条柔和；他的额角饱满而光泽，黑黑的眉毛像柳叶一样弯弯的；他的眼睛狭长，眼珠黑黑的亮亮的，两个眼睛就像年画里凤凰的眼睛一样美丽；他的鼻子微勾，带着一点俏皮；他的嘴唇就像涂过胭脂一样红润…… 那人咳嗽一声，莺莺总算回过神来。那人柔声道：“刚才没惊着夫人吧？”莺莺点了点头，她有点羞涩地低下头来，不敢再盯着人家看了。那人相貌太中看了，害得她都失礼了。 那人笑道：“这路确实不好走，夫人多留神足下，子仪告辞了。”说着他抱拳一礼，转身走了。 这人的名字叫子仪？挺好听的，跟他的人一样般配。他举止彬彬有礼，一言一行都像水一柔和。如果她嫁的是这样的男人，他一定会给她幸福吧？莺莺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的胡思乱想起来。那人是往她来的方向而去的，他行动如飞，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莺莺叹了口气，回头继续走自己的路。 子仪终于到达光弼居住的陋室，屋里有饭菜的香味飘了出来，子仪摇了摇头，居然赶上光弼吃饭了，他这午饭吃得真够晚的。 木门紧紧闭着，门上没有铜环，子仪推了一下，那门应手而开，子仪大踏步进屋，关上门，叫了一声“光弼”。 一个少年跑了出来，却是光进，他双手叉腰，很不客气地说：“郭子仪，你来这里干什么？” 现在的光进应该已经十二三岁了，少年的面貌跟光弼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子仪看着他，仿佛又看到了八九年前的光弼。第一次遇见光弼的时候，他不就是这个样子么？子仪看着眼前的少年，真是越看越亲切。 只是光进对他敌意好深啊。子仪叹了口气，说：“我来看你哥哥啊。光进，你以前不是叫我郭大哥的吗？” “以前是以前。”光进大声道：“你害我哥受了许多苦，你还来找他干什么？” 子仪还没答话，光弼已经走了出来，他伸手在光进肩膀上拍了一拍，道：“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光进，你回厨房吃饭去吧。” 光进不满地哼了一声，说：“哥，这家伙不是好人，你别又上他的当了。” 光弼无可奈何地在他头上揉了一下，叱道：“管得倒够宽的，回去吃饭。” 光进仰头抗议道：“我偏不回去，我要监视他，免得你又被他欺负了。” 光弼苦笑一下，头也不抬地对子仪道：“还呆在河西干什么呢？你回朔方去吧。” 自从光弼的父亲过世后，子仪就被光弼晾在一边了，眼看一年将近，子仪终于耐不住寂寞跑来找他。他兴冲冲的来，没想到见了面，光弼的第一句话就是赶他走！ 这太过分了！子仪本来还挺体谅光弼的，可是光弼这么不近人情，子仪也不高兴起来。他叹了口气，道：“光弼，你好狠的心。” 光进在旁边哼了一声，道：“对你这样的坏蛋当然不能太好了。” 子仪刚刚看着光进还挺亲切的，现在却觉得这小鬼头简直讨厌得要命了。你一不懂事的小屁孩插什么嘴啊？ 光弼屈指在他弟弟头上敲了一个爆栗，光进“唉哟”大叫一声，小家伙揉着被敲的地方埋怨道：“我帮你说话，你反倒欺负我。” 光弼忍不住皱起眉来，拧着他弟弟的衣领把他往厨房方向拖，嘴里还教训道：“多管闲事，吃你的饭去。” 光弼将光进推进厨房里，砰的关上门，厨房里的小鬼头不满地在门上敲了一下，大声道：“如果爹爹还在，他一定不会让那大坏蛋进咱们家的门。” 听到光进的话，光弼的脸色不大好看起来。 子仪笑盈盈地走近他，右手自然而然的往他脖子上揽去，“瞧你，脸色这么难看。”子仪摇了摇头，笑道：“你弟弟可没你当初懂事，你别理他就是。” 光弼不等子仪的那只手碰到他身上就迅速闪到一边，子仪愣愣地望着他，问道：“你怎么了？” 光弼眼皮也不抬，声音硬梆梆的，道：“我在守孝。” “不会吧？”子仪有点不可思议地瞪着他，“你父亲去世都快一年了，你还不让我碰你一碰？” 光弼冷冷的重复道：“我在守孝。” “所以你要禁欲？”子仪急得连连跺脚，埋怨道：“你也太死心眼了吧？” 光弼一字一顿，道：“你回朔方去吧。” 子仪不甘心地问：“你打算禁多久？” 光弼不假思索，道：“守孝三年，当然也要禁三年。” 光弼还真古板啊。子仪叹了口气，说：“守孝期间禁欲，那是没有人性的陈规陋习，汉人几乎都不遵守的。我父亲去世还不到一个月，我就跟我媳妇儿圆房了，不到一年我就生了一个女儿，别人也没说我不孝啊。你这是何苦呢？” 光弼冷漠的道：“我不是做给别人看的。” 子仪苦恼地皱着眉，道：“那不是要我也跟着做三年和尚么？” 光弼想也不想就道：“你早就该回朔方了，你的家在那里。” 又在赶他走！子仪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说：“来的时候我在路上看到你媳妇儿了，她也来找过你？” 光弼点了点头。两人都沉默着，气氛有点沉闷起来，子仪没话找话，率先打破了沉寂，“你媳妇儿找你干嘛呢？” 光弼却没有打算满足他的好奇心，他声调平平的毫无感情的道：“不用你管。” 子仪不用猜也知道光弼的媳妇儿是因为牵挂光弼才跑来找他的，他的媳妇儿那么伤心，显然也在他这里碰了壁了。 子仪有点幸灾乐祸起来，嘴里却道：“我确实是管不着。不过，光弼，你以前不是说要跟她离了吗？怎么都这么久了你俩还没离？” 光弼叹了口气，说：“她不愿意离。” 子仪笑道：“不愿意就拉倒呗，不离也好，反正你需要一个女人来打掩护。” 光弼揉了揉额角，神情有点疲惫地说：“好了，你cao那么多心也没用，这是我的家事。你在河西逗留的时间也够久的了，你的家人一定想你得紧，你还是赶紧回朔方去吧。” 子仪嬉皮笑脸道：“我也想你得紧啊。” 光弼剑眉一竖，星眸圆睁，怒道：“出去！” 又犯了他的忌讳了，看来接下去两年多都别想再碰一碰他了。光弼怎么能这么迂腐呢？子仪越想越难受，半晌，才没精打采的问道：“等将来守孝期满了，你总该解禁吧？” 光弼的脸色很难看，他似乎是在勉强忍耐他，子仪叹了口气。 光弼盯着自己的鞋尖，低声道：“够了，我父亲尸骨未寒，我不想跟你谈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