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校园小说 - 从军行在线阅读 - 第076章 难为局外人

第076章 难为局外人

    光弼捧着他写好的婚宴请柬去给父亲过目。李家本就没有什么亲戚,又刚搬来河西,光弼内向,几乎没有朋友,所以虽然是结婚这样的大喜事,光弼请的客人也有限。请柬虽然不多,李楷洛却认认真真反复翻看了半天,他忽然抬头问儿子,“你怎么没请郭子仪?”

    父亲居然打算邀请子仪入席婚礼?光弼讶异不已,问道:“爹,为什么要请郭子仪?”

    李楷洛沉吟道:“你来河西曾经得到过郭子仪的推荐,他对外宣称你是他的好朋友,你也没有否认过。既然他是你的好朋友,你结婚怎么能不请他做客呢?不请他就显得有点不正常,反倒会引人非议啊。”

    光弼低头道:“父亲说的是,我这就去写请柬。”

    李楷洛又叮嘱儿子,“光弼,你邀请他只是做给别人看的,可不要见了他就不顾一切肆意妄为了。”

    光弼听话的道:“孩儿记住了。”

    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除了接新娘子进门,光弼几乎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做好了。李楷洛整天整天的亢备不已,似乎要做新郎官的人不是儿子而是他。萧家也没有让他久等。四月初十,光弼的十九岁生日才刚刚过去三天,李家就迎来了远客,来者是光弼的小舅子虎子,虎子带来一个让李楷洛欣喜若狂的好消息:新娘子的花轿已经走到平凉川了。

    虽然回家一个多月一直在为迎娶莺莺而忙碌,真正听到新娘子即将进门的消息,光弼还是吃了一惊,他最不愿面对的事情终于来临了啊。难怪当初他急着回来的时候莺莺的父亲半点挽留的意思都没有呢,原来萧青山和父亲都商量好了,连结婚日子都已定下来了,就他这个新郎官被蒙在鼓里。

    得知虎子的身份,李楷洛对小伙子亲热得要命,一个劲的嘘寒问暖,弄得虎子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接下来的日子忙碌得要命,光弼把婚宴请柬送了出去,然后风风火火的前往平凉川迎接他的新娘子。

    光弼穿着大红喜服,胸前带着大红花,骑着神骏非凡的宝马小贝,优雅地在前面引导着花轿往武威而行。

    李家雇了一个庞大的鼓乐队,一路上吹吹打打的好不热闹,花轿所到之处,道路两边的行人挤得密密麻麻的像两条长蛇一样围观。

    花轿掐着日子被抬到了李家,李家迎接新娘子的鞭炮之声震耳若聋。双方家长见了面,萧青山和李楷洛都乐得见牙不见眼。

    新人拜天地,新娘子被送入洞房,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光弼几乎麻木了。望着被众人簇拥着的新娘子的背影,他胸口像被什么压着一样苦涩难言。

    光弼挨着桌子轮流给客人们敬酒,他的脑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都敬了些什么人。他礼貌地笑着,不断地斟酒、举杯、碰杯、喝酒。渐渐地,他有点晕乎乎了,其实他喝的并不多,因为他家客人就那么多。但他还是醉了。

    光弼听到了一个柔和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光弼,恭喜恭喜,祝你们夫妻早生贵子啊。”

    光弼浑身一震,刹那间清醒过来,他愣愣地盯着子仪。子仪举起手里的酒杯,在他的酒杯上轻轻一碰,微笑道:“干杯。”

    子仪一仰脖子喝干了那杯酒,光弼也下意识地跟着仰脖干杯,但是他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一杯酒几乎洒了一半,沿着脖颈直流到胸前,凉凉的,几乎凉到心里去了。

    到处笑语喧哗,所有人都兴奋得要命,这是光弼的大喜日子,他却感觉分外的疲惫,分外的孤独,似乎所有的热闹都与他无关。

    光弼被一群年轻人簇拥着来到洞房里,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掀起了新娘子头上的红盖头,莺莺粉颈低垂,羞答答的似乎不敢见人。

    喜娘捧着篮子一边绕着红罗帐撒钱一边唱着喜歌,身边还有好几个年轻人在起哄,光弼脑子里嗡嗡的响个不停,他麻木地站着不动。

    莺莺微微抬起头来,像做贼一样由下而上的悄悄偷看他。对上新娘子的视线,光弼勉强微微一笑,莺莺立刻又红了脸,迅速低下头去。

    光弼不敢再看莺莺,周围的喧闹声也让他头大如斗,他揉着太阳xue转过身子面对着洞房门,闹洞房的人们立即笑哈哈地簇拥着他出去喝酒。

    不知喧闹了多久,周围终于安静下来,席终人散,到处杯盘狼藉的,李夫人和新雇的厨娘在收拾碗筷,两个女人有说有笑的,光进也跟在李夫人身后跑东跑西的。

    夜已深了,光弼只觉前所未有的累,他走到一张胡凳前,慢慢坐了下来。

    光进跑到光弼面前,扑到他身上好奇地问他,“哥哥,你怎么了?”

    李夫人也注意到光弼还在客厅逗留了,她关心地走了过来。光弼今天很不对劲,从花轿进门她就在为光弼担心了,一直替他捏着一把汗。幸运的是,光弼除了反应稍稍迟钝点儿,似乎还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

    李夫人柔声问道:“光弼,你坐这里干什么啊?”

    光弼缓缓抬起头来,望了母亲一眼,有气无力的道:“有点累。”

    “傻孩子。”李夫人轻声埋怨,“那就赶紧回房去歇息吧,春宵一刻值千金,莺莺还在等你呢。”

    光弼听话地站起身来,动作僵硬无比地往自己洞房的方向行进着。他双腿如灌满了铅,每迈一步都沉重无比,也困难无比。

    真要进去吗?光弼呆立在洞房门口,左手搭在墙壁上,右手抓着门把手,迟迟不敢开启那扇门。

    一只手疾伸过来掩住光弼的口鼻,掩他口鼻的手掌很温暖也很粗糙,熟悉的茧子摩挲着他的唇瓣。

    光弼缓缓回头,子仪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子仪一只手掩着他的口鼻,一只手扯着他的臂膀拖着他离开洞房,光弼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步伐后退着。

    子仪拉着光弼远远离开洞房,直走到黑乎乎的无人注意的马厩后面,这才放开他,关心地问:“光弼,你在犹豫什么?”

    光弼咬着唇,没有说话,子仪一时也说不出话来了。他不放心光弼,一直等到散席才告辞,才一离开就又悄悄翻墙回来了。他在暗处盯了光弼半天,也看见他在洞房外徘徊了半天。

    光弼从契丹回到武威已两个月了,两个月来子仪一直没见过光弼的面,他本来对光弼的避而不见相当恼火的,可是在婚宴上一看到失魂落魄的光弼,他所有的不满就都烟销云散了。发现光弼矛盾到不敢进洞房后,他更加担心起来,生平第一次,子仪感到自己作孽了。光弼虽然表面冷漠如冰,可他内心是火热的,他原本是力量型的、无忧无虑的、热爱生活的!可现在,这个少年变得彷徨、犹豫、脆弱,似乎只要一根稻草就可以把他压跨。

    光弼忽然紧紧抱住子仪,他把头埋到子仪肩膀上,身子如筛糠一般震颤着。子仪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抚他,他一只手环住光弼的腰,另一只手有节奏地轻轻拍着他的背部,仿佛这样就可以给他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