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被你牵着走
子仪和光弼回到赤水军中，哥舒翰和安思顺等人也早就回来了。 商队被劫的货物全部追了回来，商人们感激涕零千恩万谢，就差跪下磕头了。 子仪和光弼迟迟不归，众人都担着心呢，现在见到他俩平平安安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纷纷过来嘘寒问暖。 见到子仪，哥舒翰又想起白天吃的大亏来，忍不住张口一串国骂，直把吐蕃军首领乞力徐家的十八代女性挨个问候了一遍。 光弼实在听不下去，悄悄的走开了。 子仪却兴高采烈，仿佛天上掉下无数金元宝都让他一个人捡着了似的。 他甚至笑着拍拍哥舒翰的肩膀安慰道：“已经过去了，气也无益。吃一堑，长一智，就当买个教训好了。” 哥舒翰咬牙切齿道：“二百多名兄弟呢。全牺牲了。” 子仪一惊，终于回到现实中来，顿时难过不已。是啊，二百多名兄弟都战死沙场了，他怎么就把他们都忘了呢？ 哥舒翰这边吃了大亏，安思顺那边倒没什么损失，他们追赶的那些强盗是往安西方向逃的，强盗们一路逃一路丢货物。安思顺率领军士们追着追着就把强盗给追丢了，大伙儿在外面四处乱转就是找不到强盗们的影儿，最后只得把强盗扔得满地都是的货物都收拾了回到赤水。 安思顺回来之后才知道哥舒翰中了吐蕃人的伏兵之计，于是又跟着哥舒翰出去，大伙儿分散搜寻救援郭子仪等人，他和哥舒翰都没找到人，倒让光弼找到了。 唐军又在赤水过了一夜，第二天整顿队伍回武威。 一路上，子仪形影不离的紧紧跟着光弼，片刻也舍不得让他离开自己的身边。 回到武威，天已全黑，将士们就地解散，大伙儿回家的回家，回军营的回军营。 子仪悄悄对光弼道：“今夜就不回军营了吧？” 光弼在马上坐得笔直的，眼望前方，看也不看子仪。他抿着唇，什么反应也没有，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子仪的话。 鲁炅过来笑着招呼光弼回军营休息。 这人真没眼色。子仪代光弼回答道：“好困啊，我家离得近，光弼今晚不回军营了，你自己一个人回去吧。” 光弼依然没做声，鲁炅笑着对光弼道：“那我先走了，晚安。” 看着鲁炅拨转马头离开，光弼悄悄瞥了子仪一眼，立即又别开脸。 子仪笑得那个幸福啊，心里那个激动啊，眼泪都几乎出来了。他迫不及待的催促道：“光弼，走吧。” 光弼低了头，默不做声的打马往子仪住所的方向而去。子仪在心中欢呼一声，也跟着追了上去。 两人踏月而回，才一进家门，子仪就迫不及待跳下马来，光弼也跟着跳下马，子仪激动地扑过去，一把抱住他，光弼不由自主浑身一颤。 子仪满足地叹了口气，头枕到他肩上，嗅着他的头发，梦呓般地叫了一声“光弼”。 光弼轻轻应了一声，子仪把他的身子转了过来，两人脸对着脸，光弼下意识地低下头去，子仪双手搭上他的肩膀，笑着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 光弼惊慌失措起来，一把推开子仪。 子仪不依不饶地抓住他的袖子，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光弼呼吸急促起来，颤声道：“我去系马。” “我跟你一起去。”子仪笑得脸上都开出花儿来了。光弼还在别扭呢。 两人系好马，添好草料，走出马厩，光弼低着头快步径自回以前他住了一夜的那个房间，子仪也如影随形跟了进去。 屋里黑黑的，光弼摸出火石来，打燃了，点亮烛台上的蜡。然后抿着唇脱盔卸甲。 子仪热切地望着他，那眼神就像火把一样灼热。神啊！光弼，你能不能更快一点？子仪都快神魂颠倒了。 平时再普通不过的卸甲的动作，此刻光弼却感觉十分不自然，子仪眼睛里的火好像在他的身上烧灼。 光弼整理好盔甲，拿起桶来，转身就去井边打水。 子仪大睁着眼，似乎有点不能相信这是个什么情况，可是光弼真的一言不发的出去了。 子仪终于反应过来，他像影子一样跟在光弼后面，无可奈何地问：“光弼，你存心整我的吧？。” 光弼默默吊起一桶水来，眼睛望着水桶，道：“你不累么？还不早点洗漱了休息。” “你这样子对我，我哪里还睡得着啊。”子仪张臂拦住光弼的路，不满地嘀咕，“你自己都说了‘愿意’的。” 光弼感觉脸上又热了起来，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唇，胡乱搪塞道：“我累了，想早点休息。” 子仪满脸失望地瞪着他，光弼别开脸，道：“别闹了，回去吧。” 子仪蔫蔫地应了一声，依然不死心地问：“那明天晚上，好不好？” 光弼还是没做声。 子仪扯着他的衣袖软缠硬磨，“明晚好吧？” 光弼轻声应道：“好啊。” 子仪如闻天籁，几乎跳了起来，不假思索又凑近去，双手捧住光弼的脸。 光弼挣扎起来，子仪不管不顾，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光弼伸手使劲抹脸上的口水。子仪哀叹道：“这么嫌弃我吗？” “没有啊。”光弼不再理睬子仪，提了水急急回房。 子仪又跟了上来，光弼一进门就“砰”的一声把门关了，然后拿起木栓栓上门。 居然吃了闭门羹！子仪愣愣地望着紧闭的房门，长叹口气，怏怏回房去休息。 光弼贴着门站着，直到子仪的脚步声远去，他才松了口气，神情一下子轻松起来。 脸上还是热辣辣的，光弼伸手在脸上使劲搓了一下，叹了口气。 “你究竟在别扭什么呢？”光弼喃喃自语着。 当他们中了吐蕃统帅乞力徐的埋伏时，光弼虽然惊慌，却也并没有如何害怕。可是子仪居然要他跟哥舒翰快快逃跑，他不知有多不情不愿，这算什么情况呢？ 但他还是听了子仪的话，跟哥舒翰一起逃出去搬救兵。稀稀拉拉散在野外收拾货物的唐军也就两百多人，安思顺也不知道追到哪里去了，就算找到，安思顺那五百人马也对抗不过吐蕃军啊。 无计可施之下，哥舒翰和光弼几乎是下意识地飞马回赤水调兵去救援郭子仪等人。 一路上，光弼都快急死了，时间就是生命啊！希望他们能赶得及。 可是，等他们再次赶回来时，却是一个吐蕃军也看不见了，地上横七竖八的都是尸体。光弼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眼前阵阵晕眩，天地似乎旋转个不停。 不知什么时候，他终于回过神来。 子仪说：“光弼，你会不会，看在我就要死的分上，同情我迁就我一点点呢？” 子仪说：“你真要让我死不瞑目吗？我就剩一口气了，就这么一点奢望，我哪里还有力气跟你共赴巫山啊，我就是想听到你说‘我愿意’，只要你心里愿意了，我也就满足了，死而无憾了……” 子仪说：“‘瓦罐不离井口破，大将难免阵前亡’。咱们都是在刀口上讨生活的，说不定哪天就为国尽忠了呢。光弼，为了避免我遗憾终生，不如你今天就满足……” 光弼的眼泪汹涌而下。该死的郭子仪，没事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一位军士跑过来向哥舒翰报告：“哥舒大人，共有二百零七名兄弟为国尽忠了！我们没有找到郭将军。” 突然听到这样的汇报，光弼欢喜得几乎发狂。天啦，他还活着！子仪还活着！ 哥舒翰立即命令队伍分散，分头搜寻吐蕃军和郭子仪的踪迹。 在那一瞬间，光弼下定决心：子仪，你一定要活着！只要你还活着，不管你提什么荒唐的要求我都答应你。 在那一瞬间，他忽然发现：原来他的心早已牢牢系在子仪身上了，被他牵着走了这么久，自己还稀里糊涂的。 光弼叹了口气，在心里埋怨自己说：“李光弼，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逃避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