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落井下石
静悄悄的午后时光,婉薇坐在窗前一手摇着团扇,一手托着香腮,怔怔的望着外头晒得蔫头搭脑的花儿出着神。 眼看着已是八月,中秋在即。这是自己封后以来的第一个大节气,若是就这般冷冷清清的过了,那可真要贻笑大方了!想到这里,一向镇定的婉薇却也有些坐不住了。 正是万分焦灼间,却被宋爱平的一声高喝,打破了这午后的宁静: “那太医到!” 婉薇一怔,看看外头的日头,不觉自忖道,这个时辰,他来做什么!着人把纱帐落下,婉薇这才宣他进到殿中来。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婉薇鼻尖嗯过一声,便赐座让他起了身。那太医低着头谢过恩典,然后又是推辞两句,这才欠着身子虚虚的落坐了下来。 “本宫这几日甚安,无需请脉,你若是没有旁的事情要回,那便先行跪安吧!” 那太医一听婉薇下了逐客令,便赶忙站起身子行了一揖,仍是万分恭敬的垂着头,“奴才此番前来,并非来请平安脉,而是令有要事回禀,还请娘娘裁夺!” 婉薇哦了一声,看他万分郑重的模样,倒是生出了几分兴致来。“倒是说来听听,是何等要事,竟然劳动院判大人亲临!” 那太医又是一揖,方才摆手道:“娘娘这话折煞奴才了!奴才此次前来,是想求娘娘下一道旨意!” 婉薇见他仍是一副正经模样,心中已是猜到了几分。如今他身为太医院的院判,大小事务都要经过他手,既是他亲自来求自己,那想来必是旁人不愿管,也不敢管的事情。 婉薇仍是轻摇着手中的团扇,面色却逐渐变得清冷,偏生那太医不解这意思,竟然不退反进起来,“奴才以为,近来天气仍是炎热非常,承乾宫安贵人的烫伤若是再往下延迟下去,到时候怕是华佗再生,亦要无计可施了!是以,奴才想要请娘娘准许,让奴才来医贵人小主的烫伤!” “那太医当真是医者父母心!”说着,婉薇便已起身走了出来,“只是安贵人的伤一直都是徐太医随诊,连他尚且未说什么,那太医又何必这般杞人忧天!况且安贵人伤在脸上,那徐太医不敢乱用药膏之类,想来也是怕留了疤痕在安贵人脸上,本宫倒是觉得,用这些民间验方来治她的烫伤,是再稳妥不过的!” 那太医只觉一阵幽香迎面而来,略微抬眼一看,那人已是近在眼前,忙的把眼睛重新盯回脚面,结巴着回道:“今早安贵人特地遣了婢女小桃来见奴才,说是这些日子徐太医只是教她们用鸡蛋煎取蛋油涂抹患处,见效实在缓慢。奴才们亦是知道小主乃千金之躯,所以不敢怠慢半分,还请娘娘准许奴才所奏,奴次必定倾尽毕生所学,为贵人小主医治!” 婉薇见他说着话,脑门上却是密密的出了一层汗珠儿,便从腋间抽出帕子,轻轻的给他拭起汗来。那太医先是身子一抖,紧跟着双腿一软便赶忙跪了下来,婉薇见他这般,心中的怒气虽未全消,却也是去了大半。将帕子丢到他的脸上,这才笑道: “徐太医虽然位不及你,可也称得上是国医圣手,那太医如今虽为院判,只是也得顾及同僚之情,万不可再如今日这般莽撞行事了!”略是一顿,婉薇见那太医仍是面有不忿之色,心中怒火不由又高涨起来,“在那太医看来,安贵人妄图以巫术致本宫于死地在先,指使宫人将知情人杀死在后,这桩桩件件,有哪一件不是死罪?” 那太医手中握着婉薇的帕子,愈发觉得那香气扑鼻,怡人的很。只见香色的宫纱上头独独绣着一支荷花,颜色淡雅,极为质朴,心中苦涩的笑笑,那太医便将帕子两次对折之后,高高的举过了头顶,“皇后娘娘教训的是,是奴才鲁莽了!只是奴才并没有要给贵人小主开脱之意,奴才不过是私下里想着,如今小主病在宫中,万一来日皇上回宫问起病起之事,便会对娘娘不利!” 婉薇将帕子接过,正欲回身,听了这话,脚步不由的一顿。是了,她的伤在脸上,要想瞒却是瞒不住的!若是皇上听了旁人的挑拨过问此事,那自己到时候不是得落得一个过分苛责的名声! “你这话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婉薇慢慢举步走回纱帐之中,一边走一边飞快的想着对策,待落座之后脑袋里方才理出了些头绪出来:“那太医如今身为院判,贵人事多;再加上安贵人的伤一直都是徐太医在照顾,依本宫看来,此事便不必劳烦你了!” 不曾想事情竟然还有回寰的余地,见她终于肯听自己一次,那太医心中甚是欢喜,不由便眉飞色舞起来。又是一番谢恩之后,终于跪安离去。见他渐渐走远,春嬷嬷这才将纱帐挽起,看着婉薇若有所思的模样,便试探着出口问道:“主子当真要饶过那安贵人么?”
婉薇敛敛心神,先是唤窗下候着的几个小丫头上茶来,这才步履轻盈的走到外间,“那太医方才说的清楚,她如今病在宫中,若是这个时候死了,那些有心人必会在皇上那里诟病一番,本宫如何能因小失大!再者说那日徐太医的话你也听到了,既然那贱婢的脸便是好了,也断不能再恢复从前的容貌,本宫倒是乐得落个贤后的名声!” “可听承乾宫那边的奴才回话说,安贵人仍是日日咒骂主子,如今皇上不在也便罢了,可倘若......” “嬷嬷过虑了!小禄子那边既已伏法认罪,凭她一个人,即便是使出吃奶的劲来,也是再难的翻起浪花来了!不过万事还是得要求个妥当,正如信嫔那时一样,少不得嬷嬷得亲自替本宫跑一趟承乾宫了!” 正巧这时热茶上了来,春嬷嬷将那茶水送到婉薇跟前,便急忙领命而去。 如今想来,那安贵人从得宠到禁足不过大半年的光景,如今容貌又尽毁,以后在这宫中哪里还有前程可言,也便只能混吃等死的熬日子了!这正是,福薄之人偏不惜福,满眼看着高枝便四处乱飞,口甜心苦,说着一套做着一套,这样的人,又岂能求得佛祖庇佑,得一个好结果呢! 婉薇拿起桌上的茶碗轻啜一口,便闭起眼睛来享受这满口的清香回甘,只是这样好的茶叶,却依旧解不开她紧锁的眉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淳嫔让那贱婢使出这样漏洞百出的招数,究竟意欲为何? 百思不得其解,婉薇不由有些焦躁起来!可就在这时,却听噔噔噔的脚步声越逼越近,婉薇抬眼看时,却是上回陪着二福晋进宫来的一个丫头,那丫头一见婉薇便泣不成声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婉薇细看之下,却见她布衣白花,打扮的格外素净,心中不由一凛,“可是你们府上出了什么事么?还不快起来回话!” 那丫头在宋爱平的搀扶之下好不容易站起身来,一边抽泣着一边说道:“回主子娘娘的话,我们福晋,我们福晋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