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人性
其实诸葛清风心里还有更为重要的问题想向少年杨雷询问，可诸葛清风终究是忍住没问。他知道杨雷所说的无一虚言，若自己再继续追问下去，说不得真的会害死杨雷。当然，若杨雷被抹杀了，诸葛清风肯定也不会再存在于世。 正因为有此顾虑，诸葛清风不敢再多问。 他最想知道的问题实则只有两个。其一便是，那个人究竟是谁。至于其二……这片大陆。不，应该是这片苍茫是否真实的存在。 一声轻叹，诸葛清风苦笑摇头。且不论杨雷能否回答他。诸葛清风笃定，若杨雷真的回答了这两个问题其中之一，杨雷绝对会被瞬间抹除，自己当然也会跟着消散。那么，即使问出答案，也已没了半分意义。 活着，才有着追寻真理的意义！ 踏出空间隧道，诸葛清风已然回到窥天小世界。虽说这一来一回，前前后后所用时间也就半天多一点。诸葛清风知道现在时间紧迫，瑶夕痕是随时都有可能带走瑶雪。他没有迟疑半分，匆匆赶去诸葛清灵沉睡的冰室。 近几年里，剑天羽将自己封锁在此冰室，几乎是足不出户。当然，也不允许任何人进入此地。这些年里，剑天羽究竟在做些什么，根本就无人知道。 诸葛清风深吸一口气，轻轻扣门，同时说道：“师兄，我有重要的信息必须告知于你。” 一阵静默之后，室内荡出剑天羽的话音，声调依旧，却明显有了一分疲态。他说：“先等等……” 诸葛清风忽然感觉心里一阵难受，眼前的门扉就若同一道无法逾越的界限，将他与剑天羽乃至是诸葛清灵死死分割。自己所珍视的两人，似与自己已不在同一世界。 “我想看看清灵！” 诸葛清风狠狠一咬牙，忽然沉声说道。 室内没有回应，诸葛清风一时踌躇。片刻后，诸葛清风露出坚定之色，轻轻推开门，踏步走进。 这是一个冰冷的殿堂，刺骨的寒意弥漫着从不曾消散。冰封诸葛清灵的同时，亦冻结了剑天羽的心。似乎，这冰寒之意才是连缀诸葛清灵与剑天羽二人的牵绊。让此二人，心意永存，死生亦相守。 纵使强行逆转规则，亦逆不了轮回。剑天羽用自己的规则力量，使得这冰冷刺骨的房间亦能长出娇艳的玫瑰花。有花开便会伴随着花落，这便是轮回。这房间的玫瑰花一样会凋零散落，待到下一个轮回节点，从新抽芽，长出另一片玫瑰花林。 此时的冰室，正值花落的季节。满屋的玫瑰花翩翩划落，成为一阵花雨，在芳香四溢中将整个屋子笼罩，将眼前背对自己的剑天羽，以及恬静沉睡于冰床上的诸葛清灵勾勒得扑朔迷离，看不真切。 即使，走进了此室亦无法走进他们的世界…… 剑天羽头颅微垂，双目闭合，静静伫立，面庞与诸葛清灵相对。若一尊冰雕，与同样闭目的诸葛清灵对望着。 诸葛清风知道，剑天羽在进行推演。即使他手中没有星辰盘，凭借其特殊的体质，亦有着强大无匹的推演之力。可是，这样动用体质的力量，对于剑天羽而言，负荷极重。 诸葛清风能看到，剑天羽的面颊开始苍白，容颜尽显憔悴，甚至其气息也在萎靡虚弱。这样下去，剑天羽的身体会承受不住的。 一阵犹豫，诸葛清风终是长长一叹。他想阻止剑天羽，却总归是动不了手。他回头，看到被一片花蕾覆盖，恬静美丽容颜被遮去一大半的诸葛清灵，她依旧是那样恬静可人。纵使沉睡，亦显灵动。 师兄所做的一切，都有着清灵的见证…… 诸葛清风走出了冰室，轻轻将门带上，至始至终都未发出声响。他亦不愿打扰这被残酷命数所玩弄的二人。 门外静等，一等便是一天。 等人本是一个枯燥的过程，特别是诸葛清风还有极度重要的信息要告知剑天羽。这本该令诸葛清风焦急不已，或是看过冰室内的画面，诸葛清风感觉心绪分外平静。无论等多久，他都不会感到焦躁。 伴随着“吱呀”一声，剑天羽推门而出。 “师弟，你回来得正好。先前我就想通过星辰盘告知你，事有变数，东方大陆暂时不必去了。” 剑天羽的脸色非常糟糕，没有一丝血色。尽管他拥有先知圣体的特殊体质，可做出超出能力界限太多的推演，亦会受到反噬。一如冰魄玉体乃至是破界之灵，做出超出能力界限的事情，便会受体质本身的反噬。显然剑天羽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现在只是强撑着而已。 诸葛清风点头，看着剑天羽越加感到心里难受，便说：“我在通往千劫山脉的空间通道中被人阻拦了。” 剑天羽目中闪烁幽光，似对诸葛清风的话感到惊讶。 诸葛清风将自己与杨雷的对话详尽地说了一遍。最终轻叹一声，道：“那个未知存在，根本就不是与我们同一层次的生命。” 听闻诸葛清风的叙述，剑天羽先前眼中的惊讶已经尽数退去。他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却是沉默着露出思索之色。 “师兄，我需要去阻止瑶夕痕吗？” 诸葛清风间剑天羽如此淡然，根本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便忍不住问。 剑天羽忽地酸涩一笑，却答非所问地喃喃：“注重理性，却忽视人性。这便是我的失误吗？” “你走之后，我再次对陆峰做了推演。结果如杨雷所说，他会在数十年后殒命于岁月诅咒。我不肯承认这个结局，继续做了瑶雪的推演。结果依旧如杨雷所言，未来将惊虹修炼至大成的瑶雪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毁灭窥天。我的第一步，便是错误。”剑天羽叹息一声，道：“可是，错过了这次，便再不可能存在分割瑶雪与陆峰的机会。随着时间的积累，他们的牵绊只会越加深厚，无法割舍。” “这看似一个简单的问题，却因为人性使然，到了无解一般的地步。” 诸葛清风心里忽然一个激灵，原来自己似无所不能的师兄也会有如此无力之时。 师兄他果然还是没有真正注意到人性的问题…… 诸葛清风狠狠一咬牙，沉声说道：“师兄，你真的认为只有将陆峰与瑶雪分开才能破开此局？” 剑天羽眉头微微一皱，不知诸葛清风想说什么，便轻轻点头，等待诸葛清风的下文。 “如果，陆峰对瑶雪的牵挂会导致他失败。败因就能因此归结于这分牵挂本身？”诸葛清风哈哈一笑，正色说道：“那会否是因为他们的羁绊还不够，还不到能让陆峰创造奇迹的地步呢！” 剑天羽猛然一惊，诸葛清风可以说是一语将其惊醒。他恍然大悟，目中忽然有了炽盛的光彩，他双手撘着诸葛清风的双肩，略微颤抖，显得激动。 “杨雷指的人性，便是指的此事！这确乎是这无解之局中的另一条路。甚至是唯一能走的一条路！” 诸葛清风长长松出一口气，便问：“师兄，我可以去阻止瑶夕痕了？” 剑天羽沉吟一阵，便说：“可以先去星辰阁，却不必急着出手。现在韩石有些小动作，想阻止瑶夕痕。韩石不会是瑶夕痕的对手，待韩石失败之后你再出手。” “韩石？他要干什么？” 剑天羽笑了笑，道：“韩石真正惦记的是柳剑横。他想与柳剑横一战，方可化解他的心魔。至于他对瑶夕痕出手，无非就是向你表明态度，他与柳剑横的事情还未结束。欲借你的关系，找到柳剑横。” 诸葛清风点头，方知韩石对柳剑横的事情竟是如此重视。他却也管不了韩石这么多了，继续问：“为何要等韩石失败后再出手？” “既然要加深他们的牵绊，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分感情在得到与失去中不断摇摆，最终才得到的感情，才会浓烈百倍，羁绊才会不可磨灭。” 这话意思很好理解。因为瑶夕痕，瑶雪必须离开陆峰。后因韩石阻拦，瑶雪存在了一分留下来的可能。可惜韩石并不能阻止瑶夕痕，瑶雪依旧要离开陆峰。直到最后诸葛清风再出现，让瑶雪留下。 便在这存与留的几番摇摆之下才使得瑶雪留下，陆峰必将更加珍视瑶雪，他们之间的感情亦会越加浓厚。 剑天羽摆了摆手，似解决这个问题，他身心的疲态都消退了下去。他笑笑说道：“或许，陆战那边亦存在着与陆峰相似的情况，那个名为詹台浅的碧衣女子……” 诸葛清风不懂剑天羽的意思，剑天羽亦无解释的意思，便道：“我要陪清灵说说话，师弟你先去星辰阁吧。” 诸葛清风点头，目视剑天羽跨过大门，轻轻将门合上。似乎，剑天羽再度走进了仅属于他与诸葛清灵两人的世界，而身在门外的诸葛清风，与之已不是同一世界的人。 一个极端不好的念头在诸葛清风心里升起： 或有那么一天，剑天羽与诸葛清灵会一同消失在自己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