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收徒
三日后，获得拜师资格的散役弟子已经可以动身前往八院报到，连霄简单收拾了一下，也走出了待录院。 相较于其他拜师的弟子三五成群，连霄一个人孤零零的，着实显得有些形单影只，不过这一切，他都并未放在心上，而是一念想着苍天院该是何等光景。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清虚门诸院的坐落分布，从天际俯瞰，诸峰耸立，隐隐簇拥着当中的双尖主峰，形如怒放的莲花。 主峰有前后之分，后峰的高度略在前峰之上，其名为上清峰，乃是掌门法驾及内院钧天院所在的地方，而前峰则名为云都峰，专供散役弟子生聚以及修炼，平时八院会同议事的时候，也都会选择云都峰上，相当于宗门公地。 主峰好比当中的莲心，那么簇拥在周围的侧峰则如莲瓣，外八院则分别坐落在这些侧峰上。 侧峰靠近主峰近一些的，便有虹桥相连，若是隔得远了，就只有身负修为的修士可渡，而连霄要去的苍天院，又名雷院，与主峰隔着十余里，其间危谷断崖不可胜数，绝非人力可以越过的。 修士只有达到筑基境，方可御风而行，像连霄这种刚到聚气后期的，就只能望空兴叹，所幸这一切宗门都有考虑到，苍天院如此遥远的路途，待录院往往予拜师弟子一枚鹤乘符，引领着前往目的地。 鹤乘符上已经标注了苍天院的位置，只消捏在手中用灵力一催，便可化作丈许的黄鹤，穿风入云，简直与筑基境修士毫无而异。 来到待录院前的断崖边，将鹤乘符捏在眼前，口中一蓬罡气喷出，跟着喝念一声“疾”，刹那间周遭风声大作，一只巨大的黄色羽鹤从符纸中挣脱出来，引吭高歌一声，好不神俊。 连霄深吸了一口气，倏尔足尖一点，跳到了羽鹤巨大的背脊上，轻抚了一下身下的羽毛。 纸鹤得到感应，旋即两翅带风，瞬息拔空而起，连霄只觉得眼前一花，须臾间已离地不下数十丈，脚下那些房舍人影都已变得渺不可见。 纸鹤扶摇直上，带着连霄的身形渐渐隐入云雾之中，第一次感受乘云驾雾，却没有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一时惊的他有些反应迟钝。 提心吊胆了好一阵，人才慢慢缓过劲来，负着他的纸鹤看似由黄纸所变，但灵巧程度较之真正的灵禽亦不遑多让，上升的时候不仅隔绝袭来的狂风，甚至没有颠晃的感觉。 镇定下来的连霄，转而起了莫大的玩心，闭着的双眼试着睁开来，如雾一般的白云扑面而来，堪称奇妙瑰丽。 除了翻腾的云海之外，下方徐徐而过的山河峡谷同样壮丽，刚垂下目光，一股眩晕登时从脚底窜上脑门，好家伙，透过云层间的缝隙，山川河流都成了蜿蜒的小溪，至于其中的人影则全然不可得见。 十里的路程对于乘云驾雾的飞鹤来说，肯定是不值一提的，连霄坐在鹤背上，差不多过了半柱香的工夫，便已望见一座险峻非凡的奇峰。 峰峦上屋舍鳞次栉比，皆依照山势而建，不仅没有突兀之感，反而看起来无比契合自然，凸起的峰巅一座巍峨的殿宇傲立，是时骄阳照下，殿宇光芒闪烁，仿佛纯金铸造的一般。 纸鹤长啸一声，双翅鼓动的速度渐渐放缓，开始向着山峰落去，穿过了眼花缭乱的树丛，最终稳稳当当降在一块空旷的山地上。 连霄从纸鹤背脊上滑下，刚一转身，“噗”一声轻响，纸鹤化为飞灰消失无形。 环顾四周，草木丰茂，灵气充裕，林中不时传来悠扬悦耳的鸟鸣声，使人心绪自然而然的平静下来，倒是一处修行宝地。 落地不久，前方山道上便迎来一道身影，是名男子，作一身弟子打扮，看年纪应该也就在三十左右，料想应该是结印拜师的同门。 接引弟子还未走近，便远远拱手道：“这位师弟远道而来，想必应该是来拜师的吧？” 连霄躬身还礼，语气四平八稳道：“回师兄所问，我乃参加考核比试的脱颖弟子连霄，正是来此拜师求道的”。 接引弟子加快几步，终于走到跟前，一副方方正正的五官，颌下髭须微显，扫视的目光，倒也称得上炯炯有神。 连霄试着感应了一下，发现来者气势远超于他，想必已经到了筑基境界。 “前几天已收到待录院传讯，说将有弟子前来投师，没想到竟是真的，嘻嘻！”接引弟子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说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话。 连霄听着，总觉得有几分妄自菲薄的意味，遂道：“这位师兄为何说这样的话，难道上一次考核比试，就没有弟子前来投师吗？” 接引弟子面露苦笑，带着几分自嘲的口气道：“岂止是上一次，上上次，上上上次都没有人来啰！” 连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心想这苍天院果真败落的很，若不是有入门大典撑着，过不了几代枝叶凋零，门中哪还有地位可言。 不过，连霄并非冲着地位俗名而来，对于这一点倒不是很在意。 接引弟子感叹了两句，迅速的面容一肃，道：“不说这些了，长老及掌座正在殿中等候，快快随我去拜见吧！” 说罢，两人便一前一后沿着山道，径直往山巅那座大殿走去。 入得殿中，立时感到十数道强大的气势压迫过来，原本还很轻松的连霄，陡然一下就紧张起来。 大殿内空间极大，四壁及房梁中错落有致的嵌了一些明亮的石珠，清晰可见视野尽头一面巨大的中堂，画的是一道伟岸的背影，高冠博带，负在背后的手上攥着一团光亮，有种苍茫渺远的韵味。 在中堂之下，只见一人满脸花白胡子，身材魁梧，脊背微躬，倒似这间大殿装不下他这个大身子似的，眼光耀如闪电，威猛无俦。 左右两边尚有十余人分列而立，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总之个个气度大得很，其中有一人连霄倒是识得，那便是名为周元的传功长老。 接引连霄前来的弟子疾步上前，面向花白老者俯身一礼，道：“禀掌座，前来拜师弟子业已带到”。一边说，一边向着后方打手势。 连霄应声上前，学着接引弟子一样，俯身道：“弟子连霄，拜见掌座及诸长老”。 这在短短三息间，长老们及掌座的目光已在连霄身上打量了不下十遍，从一开始的好奇，逐渐的回归了原来平淡，因为来的这小子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苍天院掌座法号亢龙真人，平时一般都在洞府潜修，今日正巧有事出关，也恰好逮上连霄前来拜师，遂顾盼左右道：“将近一个甲子，难得还有主动来投师的弟子，其心可嘉，诸位长老看看，有哪位愿意结下这份师徒之缘？” 左右站立的长老立时交头接耳起来，目光来来回回在连霄身上流转，看似热情颇高，实际却并没有人表现出愿意接纳意向。 连霄半低着头，还是能感受到场上的气氛的，心中不由得一阵黯然。 想他双灵根的资质，别说优异，甚至连平庸二字都够不上，清虚门上下挑选徒弟首重根骨，像他这种货色，确实让人提不起多大兴致。 光听见议论声，就是没有人站出来说出收徒的话，掌座亢龙真人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我说你们哪！苍天如今都已沦落到这地步，能有弟子主动投师已是看得起，瞧你们你们还挑三拣四，个个一脸嫌弃的样子，老夫斗胆一问，你们何德何能？” 话一落音，方才还眉飞色舞的诸位长老尽皆噤声，整个大殿内静的落针可闻。 在场的长老都是活了一两百年的人精，双灵根资质能有什么前途，他们一个比一个明白，至于收徒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千万千万冲动不得。 亢龙真人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连霄的身上，面上古井无波，似乎眼下这种情况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大家都在逃避掌座的目光，唯独角落的周元师叔云目不斜视，一双虎目炯炯盯着，很是期待下面的事情如何解决。 沉寂半晌，亢龙真人目光中的锐气渐渐淡去，如山一样的身躯挺拔了几分，微微欠身道：“连霄，本座今日有意收你为弟子，你可愿意？” “什么？”所有人耳边闪过难以置信的声音，齐刷刷的抬头凝视掌座。 连霄也抬起了头，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掌座，黑白分明的双目，兼具威严和慈祥，像这等一言九鼎的人物，是不能轻易玩笑的。 掌座亲传弟子，这件事的分量足够震动整个苍天院，而且在场的长老都知道，掌座有近百年没有收徒，突然就收一名弟子，难说不是一时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