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愤立令状
第四十四章愤立令状 晴空,月夜。风轻、气爽。 虫鸣唧唧,群芳吐艳。 在这黄金般宝贵的秋夜里,有人发奋,有人无聊,有人甜蜜,有人苦恼。曾有为是苦恼人中的一员。 下午二时,曾有为在厂部会议室召开了技术攻关领导小组会议,除组长刘忠才因病缺席外,全体成员到齐。这是新产品工艺改革上马投产后的第一次会议,由于环境和气氛的变异,与会者们各怀心事,情绪十分压抑。 副组长石洪一开始便发牢sao。他埋怨,好好一个新产品车间,八年都混下来了,如今又要穷折腾,一会儿把工艺改革吹得如何重要,一会儿又要追查事故搞停产整顿,弄得他主任难当;他声称,一是没文化不懂行,二是生来直肠直肚憋不住气,当不好这个车间主任,不如辞职不干。 另一位副组长张达功表情异样。不知道是因为十月三日在事故现场受到包子荣铁钳般大手的当胸一抓,差点挨了揍,至今还心有余悸?还是另有苦衷?反正是一反往常置身大小会议时那种潇洒灵敏滔滔发言的常态,显得格外谨慎,与那次在事故现场的慷慨激昂大相径庭,在轮流发言中只是简单地应付了几句,表示了为新产品工艺改革遭受事故挫折深感惋惜的意思,便沉默下来,始终缄口不言。 包子荣却是另现一副激愤之状。既然他信服的厂长敢于挺起腰杆开顶风船,他就敢豁出去与逆风险浪搏击,无所顾忌地在发言中坦胸露腹:“新生产线安装得刮刮叫,机器转得顺溜溜,这么多年来粉煤灰砖倒倒坍坍经常出现,局调查组的结论是见了破鸡蛋怨鸡婆,厂里有些人是使不来犁耙往牛背上抽鞭子”要不是曾厂长用严肃的口吻制止他粗言粗语,这家伙还不定信口开河到何种程度。 曾有为深知,在这场倒坯事故的背后,隐藏着一副烈性炸药,稍一触动引线即可导致爆发伤人。他适时阻止了石洪、包子荣不同观念的交锋舌战,将会议发言引导到正轨上来:“今天开这个会,咱们不在工艺改革是非功过上做文章。新工艺已经搞成投产,出了生产事故也是事实,是成是败要用科学来做结论。局领导派人来调查事故没有错,但是,调查结论还没有对事故发生原因作出科学的说明。在座的都是亲身参加工艺改革的成员,请大家集中精力,具体回顾试车投产那天在各岗位的工作情况,寻找发生倒坯事故的真正原因,其他话题一律免谈吧。” 一阵长久的沉默后,化验室组长朱凤兰开始发言。这位愁肠百结的姑娘,已经从盲目自责的精神桎梏里摆脱出来,沉静的言谈中蕴含着理智和勇气。她慢慢地翻动面前一大叠记录单子,那是新工艺投产的一系列工艺捡测数据和各工序岗位的原始cao作记录。她有条不紊地将这些完整的原始记录同刘忠才组长制订的cao作规程进行细致对照,以无可怀疑的事实说明着整个半成品生产流程并未出现过任何异常情况,完全可以排除事故因素;而倒坯的原因发生在成品养护工序的可能性最大,但现有成品养护工段提供的原始记录又同预订的cao作规程相吻合,难以对事故发生原因作出判断。她捡讨自己学问浅薄懂的太少,未能完成师傅的重托,辜负了曾厂长和同志们的期望,为此而深深地自愧自责。 腕上的“上海牌”老式手表里细小的秒针“嘀嗒”、“嘀嗒”走个不停,时间老人既不顾惜人间发生大大小小的疑难和焦虑,也不接受无数奋斗者的挽留和珍惜,总是迈动着那双无情的神腿,一往无前永不停歇。会议整整开了三个小时,倒坯事故的真正原因简直像个神秘的谜,尽管与会者们找遍整个工艺流程的各个角落,也未能揭开谜底。曾有为只好宣布散会。 下班之后,他一反早晨进厂时蹬车如飞的姿态,从厂门出来,缓缓地踏着车子,简直比步行还慢,待他回到家里,时钟已然敲过了下午六点。 妻子姜淑明下班以后,挺着孕期八个月的大肚子,乘上公共汽车,在下车的路上,特地买了可口的咸rou笋干和甜醇的“竹叶青”酒,给出差刚归的丈夫慰劳洗尘。一家三口有说有笑地一起吃晚餐。席间,曾有为虽然满有兴致地谈说着在地区首府培训班的见闻,但聪明的妻子似乎看得出他肚里隐藏着什么忧愁,嘴上没说什么,那笑容是勉强的。 吃过晚饭,姜淑明一破惯例,向曾有为提议一块出去散散步。他却借口要整理读书笔记和思考问题,没有答应。姜淑明只好作罢,陪他在卧室里坐下来,翻阅自己那读不尽的医学大书。 既没有整理什么读书笔记,也没有呆坐着思考什么问题,曾有为独占写字桌,打开从地区首府书店买来的那本两指厚的新版《硅酸盐工艺学》,选择着目录,聚精会神地阅读起来。不甘失败,不愿退阵,他试图亲自努力,去解那场神秘的倒坯事故之谜。 咫尺斗室区区小桌,学海无涯夫妻共游。 急切的眼光在铅字丛中搜索,活跃的神思在学问堆里巡游。然而,当了近十个月的厂长,有限的精力都被繁重的行政管理事务所牵制,能够涉足科技知识的学习机会实在太少,他那堪称敏捷的脑细胞一接触到具体的工艺学问,便有些陌生了。自然,天底下还没有那么一本能够包治百病、力解万难的大书,即便翻遍这部硅酸盐工艺的“学问大全”里关乎粉煤灰制品类的章节,也未能找到解谜的路径。 时钟敲了夜十一点。神思晃荡眼皮打架,脑细胞显出疲惫,瞌睡虫频繁搔扰脑神经。一个强烈的瞌冲猛然袭来,“嘭”地一声,他的额头重重地坠在写字桌的书本上,吓了妻子一跳。 “啊,有为,瞧你,都打瞌睡啦!时候不早,睡觉吧。” “唉,没出息的脑袋,才翻了那么几页,就顶不住啦!” “心急吃不得热豆腐。你呀,还像条蛮牛!” “唔,家中有娇妻,床上可享福。好吧,早点睡吧。” “都十一点了,还早!” 两本大书终于一起合上。年轻夫妇各自洗脸洗脚,宽衣解带上床关灯。 未上床时眼皮儿打架,上了床反而睡不着,疲惫的脑细胞重又活跃起来,杂乱的思维尽在新产品的生产线上转来转去,一刻也不愿停歇。 望着丈夫那辗转不安的样子,姜淑明憋不住了,又打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有为,我知道,你一回厂就碰上不顺心的事。是不是你那个心爱的工艺改革出问题啦?” “没有的事。刮刮叫的新工艺上马,好好儿的。” “你别骗我。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故!” “你你怎么知道的?谁跟你透的底?” “谁?是你自己!” “我自已?” “你脸上那个表情!你手里那本大书和你那个大瞌冲,都在告诉我!” “哟,乖乖,你这个聪明鬼,真厉害!” “夫妻之间莫说假。你跟我说实话!” “唉,实话告诉你,我们的新工艺一投产就出了生产事故,局里派了调查组,趁我不在,宣布停产啦!” “生产中出了点事故就停产,这不对头嘛!你们工厂改革旧工艺,不跟我们医院治疗疑难病一个样?旧的医疗方法不见效,就得创造新的医疗方案,开始临床应用时,出点麻烦在所难免,认真对待总结经验,适时修改坚持下去,不就见效啦。世界上多多少少的发明创造,不都产生在这个‘坚持’之中呀?你得想办法坚持!” “唉,树大招风,再粗的枝干也顶不住强台风侵袭!当初搞工艺改革方案,上上下下就有不少人反对,如今出了点事故,那些人又趁机发难,关局长不在,要让局里收回停产决定,谈何容易?” “去找局领导,以理说服嘛!” “我不就在找这个理吗!可是,参加工艺改革的人坐在一起讨论了一下午,我独个儿又琢磨了一晚上,就是找不出发生事故的真正原因。事情真棘手哪!” “看来,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是刘忠才师傅出院,说不定就有办法啦。” “哎呀,你说到点子上啦!这件事,人家大刘还蒙在鼓里,要是让他知道,会要了他的命!淑明,你在医院里千万别跟他说呀!” “唉,你这个人真糊涂。我是个医生,大刘的病还没脱离险境,安慰他都来不及,我会去给他找麻烦么?” “哇哈,对,对,暂时不能向他暴露秘密!在这点上,厂子里大伙倒是不谋而合的。” “瞧你这个当厂长的有多娇嫩,碰上点麻烦事就睡不着觉。听我的,闭上眼睛做个好梦,醒来就会有办法的!” “” 房间里灯光重新熄灭。大床上,一只年轻少妇柔嫩的臂膀,一只充满温存、能够解愁驱烦的臂膀,轻轻地搁在曾有为那男人壮实的胸脯上。是公务cao劳引起的疲乏?是忧心愁肠造成的晃惚?是爱侣温存酿就的慰藉?是信念坚定导致的宽解?好像各方面因素的综合升腾,这一刻,他睑上愁云尽退,很快沉入梦乡,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曾有为睁开眼睛,已是朝阳初升旭日临窗:“乖乖,悃了个懒觉!” 妻子故意不去惊动他,悄悄起身,烧好早饭,买来蔬菜,和婆婆一起吃了早餐就去上班。他自责地摇摇头,洗脸刷牙,塞饱肚子,同瞎眼老娘打了招呼,走出家门。 八点过钟,曾有为走进市建材局机关大院,来到二楼党组书记办公室。 国庆节前后这些日子,局长兼党组书记关向荣在省城参加重要会议,郑副书记独挑大梁,显得格外忙碌。请他签字的、向他汇报的、找他反映问题的、寻他协商工作的、拉他窃窃私语的,络络续续接踵往返,那间往日里宁静闲适的办公室一时变得门庭若市好不热闹。虽然,从他那待人接物疾厉烦躁的样子来看,显得有点手忙脚乱穷于应付;但是,从他那神情高昂的姿态来看,分明又像忙得得意、忙得开心。 此刻,他上班不久,来自北部山区泽谷水泥厂的那位瘦高个子的党支部书记就缠住了他,似乎向局里提出了什么急切的要求,已经得到他的默许,正欲离开。 “喔,曾有为,你来的真巧,咱们快成一条船上的人喽。哈哈!”在房间门口的走廊里,这位仅仅在某次局干部会议上照过面的陌生同行,偶然碰面竟然如此热情,朝他伸出手来。 “你说什么,一条船上的人?”曾有为被动地握着手,对方那句玩笑话令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唔,你还不知底细呀?我差点忘了党员纪律!好吧,咱们后会有期。”瘦高个子朝曾有为挟挟眼睛,神秘地笑笑,走掉了。 “一条船上的人?忘了纪律?”曾有为对泽谷厂党支书的招呼大感奇怪,但他急务缠身,不去计较这个话语里的蹊跷,一抬脚进了书记办公室。 “啊哈,小曾,你可回来啦。这回脱产培训收获不小吧?”郑副书记连忙从办公椅上站起来,摘下老花眼镜,同来访者握手,表情异常亲切。 “收获不小。不过,脑子里也挺糊涂。”虽然同郑副书记打交道不多,但曾有为并不感到陌生。 “我知道你一回来准得找我。不是吗?哈哈!”解放战争时期当过政治指导员的郑副书记对下属倒不善于摆架子,亲自动手给曾有为泡茶水:“坐吧,坐吧,咱们好好聊聊。” “人在百里之外,厂里新工艺试车投产不能参加,真是度日如年!”曾有为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 “不仅如此,回到厂里,等着你的是一摊废砖头。想不到吧?”小小厂长把这套新工艺视作宝贝,突然面对败局,心里自然要急得发毛。郑副书记对这场劝慰式的谈话早有准备,从办公桌上端来自已的茶杯,在就近的沙发上落座。 “新生产线试车投产可能会出点问题,我有这个思想准备。但仅仅出了几万块废砖,局领导就下令停产整顿,这,我是做梦也想不到!”曾有为喷出第一口憋在肚里的怨气。 “唔,哈哈哈哈,你那个新工艺并不成功,投产以后出的都是废品,不停下耒不行哟。”郑副书记第一声认真回复。 “出了些废品,不等于新工艺失败啊!”曾有为发出第一个理念。 “局调查组的调查报告,老汤给你看了吗?那是我亲自过问的!”郑副书记的口气严肃起来。 “见识过了。政治帽子一大堆,可对事故原因并没有作出科学的说明。”曾有为说出第一句不满。 “没有科学的说明?小曾,你这个年轻人也太狂妄啦!你说我这个当书记的不懂科学倒也可以,调查组成员都是各业务部门的行家,还有尤副总工程师亲临现场,难道还不够科学?”郑副书记作出第一个辩解。 刚才,一路上,曾有为对这场交涉是作过仔细考虑的。他本来想尽量把话说得婉转些,好让局领导接受自已的意见,以期得到继续试生产的回旋余地。但话刚一上正题,就面对郑副书记轻描淡写、以势吓人的官腔官调,压抑在心底的那股正义之气憋不住往上冲,说话也变得直进直出了。 郑副书记呢?原以为年轻厂长根底浅薄,好不容易搞了个工艺改革,功劳未成先出事故,必定会惊慌失措,捡讨都来不及。没想到,这个曾有为,不仅毫无惧色,反倒振振有词,竟然对自己一手经营的事故调查报告提出质疑,真是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于是,他也一变神态,脸上的和颜悦色不翼而飞,言谈的口吻也从劝慰式换成教训式。
一场舌锋交架势在难免了。 “郑副书记,你先别责怪我狂妄。我认为,对任何一场生产事故的调查处理,都必须透彻地了解和分析发生事故的具体原因。尤其对一条刚刚经过改革的新生产线上出现的事故,更应该分清是整个设计的不合理还是个别环节上的失误,这样,才能对事故性质作出符合客观规律的判断。可局调查组的报告并没有对这些问题作出分析,而是凭事故的表面现象、凭某些人的偏面反映,就全盘否定我们的新工艺,这怎能令人信服?” “噢,照你这么说,你那个新工艺出了大事故还有道理,反倒是局调查组吃干饭搞错啦?少给我来这套咬文嚼字的鬼把戏,这事故究竟是怎么出的,你倒给我分析分析呀!” “昨天下午,我召集参加工艺改革的骨干成员开会,认真捡查试车投产的情况,详细核对cao作记录和化验数据,大家一致认为,全套机械设备运转正常,半成品砖坯质量优异,造成倒坯现象只能是发生在成品养护工序的局部问题。” “什么运转正常!什么质量优异!那养护室里摆着五万块废砖头,这叫正常?这叫优异?好你个曾有为,我还以为你真有飞天的本事,事故出在哪儿,你也没有讲出个道道来嘛!” “产生倒坯事故的原因,我们正在深入分析研究。” “好啦,好啦,小曾,别异想天开啦。还是算算这笔账吧:为了你那个别出心裁的工艺改革,整个车间停产一个多月,丢下三十二万元资金,影响整个厂生产计划的完成,这损失有多大?你还好意思替自己辩解!” “郑副书记,账可不能这样算呀!要是我们找出事故原因,对症下药,纠正失误,拿出优质高产的成果,改变新产品经济亏损的局面,对国家的贡献不就更大了吗?” “大言不惭!理想改变不了现实,蛮干换不来成功。老实说,你搞的那个工艺改革,在依靠什么、突出什么的大方向上就不对头,局党组不少同志就有看法,现在,事买已经证明了事非功过。**********过去啦,你以为凭几句豪言壮语就能推翻上级的决定吗?” “是非功过要用事实来证明,这不错。可是,事实是我们这套新工艺己经在半成品流程上显示了很大的优越性。新生事物总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 “不需要争论了!小曾,正因为我们党组成员是支持新生事物的,才把你们这个工艺改革当成一场不成功的试验,不去计较你们造成的那笔损失账,也不追究你们的个人责任。实话跟你说吧,局党组已经研究了事故调查报告,正要通知你三项决定:一是限你们在两个星期内把粉煤灰砖生产工艺改回原样;二是作为工艺改革失败的主要责任者,你和刘忠才两同志要向局里写个捡讨报告;还有第三” “你说什么?局领导要让我停止新工艺?你们就这样仓促决定?” 就像当头挨了一记闷棍,曾有为一声惊吼,打断郑副书记的话尾,猛地从沙发上蹦起来,几个大步踱到办公室的大窗前,双手狠狠地抓住窗台。一种委屈感,一种很少有过的委屈感,忽然占满他的心头,胸腔里就像塞满了沉甸甸的铅块。沉默良久,他才作出反应,微微哆嗦着嘴唇,用近乎请求的口气说话:“整整三个月,多少志士仁人废寝忘食地艰苦奋斗,多少千部职工夜以继日地辛勤cao劳,好不容易才搞成这条新工艺生产线,它寄托着大伙儿改变新产品落后面貌的殷切盼望啊!你们领导同志能理解我们的心血吗?就这样半途而废,我这个当厂长的,怎么对得起厂里的工人啊!” 年轻厂长终于收敛了自负的傲气,而且说的也是实话。坐在一旁的郑副书记于反感之余又生出一点恻隐之心,他慢慢走过去,伸手拍拍曾有为的肩头,缓和着表情,说:“小曾同志,为了这个新工艺,你化费了不少心血,厂里许多职工也付出了艰苦劳动,让它停下来,你们会感到心疼,这可以理解。但这是没办法挽回的。考虑到你个人的名誉和威信,局党组决定让你换个环境、换个工作,调你到泽谷水泥厂去当副厂长,你觉得怎么样?” 一切都明白了——怪不得刚才碰到那位泽谷厂的瘦高个子时会有“一条船上的人”之说!曾有为的心猛地往下沉,一肚子的激愤之气呼啸欲出,下意识地用牙齿咬住嘴唇,铁塔似的身子木然不动,好久,才从牙缝里挤出粗沉的喉音:“怎么,新产品工艺改革号令已经发出,战斗刚刚打响,碰到点障碍就动摇军心收回成命,逼着部下撤离阵地?关局长不在,你们就这样坐镇指挥?” “泽谷水泥厂去年刚建成投产,缺少得力的行政干部,让你去当副厂长,委屈不了你。这是组织上对你的信任和照顾,你可得服从哟!”大人不计小人过,此刻的郑副书记倒也能设身处地同情部下的委屈心情,言语里不乏劝慰之意。 情急生智。一个决心闪电般地在曾有为的脑际显现,他蓦然转过身来,面对着面,没有悲凉、没有伤感、没有怨恨、没有沮丧,只用那充满豪爽的火灼灼的目光直视着自已的顶头上司,猛地一拍胸脯:“郑副书记,不论局领导对这场生产事故作何处理,没有我这个主要当事人在场,总是情理上的一大欠缺。我以粉煤灰砖工艺改革直接责任者的名义向局党组提出请求:给我一个星期时间,让我查出事故真相,得出成败结论,期限一到,保证办理移交手续,听候组织处理!” “小曾,你呀,你这个不怕虎口的牛犊子!”郑副书记突然面对这个情理难却的请求,倒也打了个愣怔,随即,又像早有准备似地在曾有为肩头上拍了两拍:“好吧。昨天晚上,我同在省城开会的关局长通过电话,向他做过汇报。老关的意见是对倒坯事故暂缓作仓促处理,新工艺成败与否,应听取你和刘忠才本人的意见,以理服人。既然你还不死心,就给你一个星期吧。不过,我也有话在先,不管你得出的结论如何,组织上的决定得无条件服从!” “放心吧,郑副书记,作为共产党员,我是不会丢掉组织观念的!”曾有为坚定地表态。 一场充满险情的交涉终于结束了。曾有为从心头长长地嘘出一口气,告辞局党组副书记,下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