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剑与镣铐
【德鲁特尔，无冬城，杰克】 一个月后的夜晚，苦工工地，这里堆满了石材与木料。 杰克和贾巴尔正在一片空地上训练，大叔则靠在一口水井旁边，用水瓢舀着水喝，他神情惬意，想象自己喝的是酒。 夜风拂面，非常爽快，相比之下，牢房里则太过闷热，大多数放逐者们，都选择留在工地活动，披坚执锐的白袍卫兵，站在高处的围墙上，负责管理他们。 几星期前，放逐者们分成了两类，他们的行为亦出现了巨大差异。 选择镣铐之路的人，每个夜晚，都可以放松休息，卸下白日劳累。而选择拔剑之路的人，事情恰好相反，晚上是他们唯一能用来训练的时间，不管多累，他们都不敢松懈，因为在某种意义上，角斗已经开始了…… 在卫兵的监督下，没有谁敢寻衅滋事，新晋的角斗士们，可以自由训练，杰克和贾巴尔就在场地中比试，旁边站了数十个旁观者。 杰克用木棒当剑，进攻贾巴尔，贾巴尔身材矮小，动作灵活，因此杰克练过的剑术，都没派上用场。但是，他在力量上完全压制对方，贾巴尔只能在大树之类的遮蔽物后面来回闪躲，寻找杰克的空隙。 他不时丢出几颗火焰弹，袭击杰克，虽然魔法的威力不大，但杰克还是煞有介事地将它们一一劈开，之后，他的下一剑，绕过树桩，直刺贾巴尔而去。 圣光魔法，同时爆发，木棒金光闪闪，贾巴尔的左臂，被圣光完全麻痹，但是他忍着疼，从另一个方向冲了出来，他小小的身体，撞向杰克的膝盖，分为有利，令杰克重重地摔倒在地。 杰克全然没有料到这么一招，贾巴尔在落入下风的时候，竟然仍有勇气反击。这次，是他赢了，他的手掌，此刻已经放在了杰克的脑门之上。 杰克丢掉木棒，双手摊开，喘着大气，贾巴尔也累得不行。 “我是不是该庆幸，我和你不必拼个你死我活？” 杰克在地上哈哈大笑。 观众们很快都散开了，两人的战斗中规中矩，看不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贾巴尔一边擦汗，一边说： “现在的问题是……参加角斗，需要三个人，我们还少一个，应该找谁呢？” 前阵子，角斗场的管理者过来，将规则告诉了他们。 原来，角斗士们并非单独作战，而是以三个人为队伍，通过击败其他敌人，累积三场胜利，才有资格进入最后的百人战场。 贾比尔说： “后天之前，我们必须决定。” 杰克回答： “我知道。” 他也正为此事苦恼。 本来，最理想的是叫大叔加入他们，但大叔无意回去西土，他说，西土那里再没有他想要的东西了，所以，杰克和贾巴尔没道理逼他冒险。 何况，大叔的力气虽然很大，但他不会魔法，也是真的。听说他以前只是一个农民，因为被贵族陷害抵罪，才被放逐到这里。 杰克陷入了思考，贾巴尔则用手指了指远处，那里有一个男人，正在打磨他的匕首。 “那个叫亚摩斯的，怎么样？他是个盗贼，身手非常好。” 杰克不太满意，摇头道： “我记得，他因为谋杀亲兄弟才被流放，这样的人，我们怎么能放心把后背交给他？” 贾巴尔无奈地耸了耸肩，又问： “那比其尔呢？” 这次，他把目光换到一个瘦子身上。 “他是个格斗家，我亲眼见他用拳头砸穿了一堵墙。” “是这样，没错，但他脾气不好，喜欢冒犯别人，不会跟人轻易合作的吧……” 贾巴尔楞了一下，道： “杰克，我们只是挑一个人来打架，不是挑一个做朋友。来这里的人，每一个身上都有污点，如果不能平等地看待他们，我们就真找不到帮手了。” 杰克不以为然，他将木棍插进土地里，漫视起了四周。 “我们总归和他们不一样，我们不是他们那种人……” “你说的那种人，也许我也是。” 贾巴尔说这话时，心里感到一阵酸楚： “既然你能接受我，接受他们，也没问题。” 望着他坚如磐石的眼神，杰克本想说什么，但还是妥协了。 于是，他们决定去找那两个人谈谈。 谁料，比其尔开口便讽刺说： “呦，这不是高贵的斯图尔特公子吗？怎么会纡尊降贵跑来地找我入伙？” 他根本没给杰克道歉的机会，就转身走开了。 而另一个亚摩斯，对杰克的意见也不小。 他说： “我之前来找过你，还记得吗，那时你说了什么？我们角斗场上见。” 杰克和贾巴尔知道，组队彻底没了戏。 场地边上，似乎每个人都在嘲笑他们，而他们只能坐在石堆上垂头丧气。 “不就是少个人吗？没事，我们照样能赢。” 杰克万分恼火。 贾巴尔回道： “你啊，别骗自己了。赌上性命的角斗，不是小孩的游戏，实在没办法，我们还是得再去问一次大叔……” 杰克深知，贾巴尔比自己冷静许多，很多时候，他说的才是对的，自己太容易被偏见左右。 两人慢慢地，又从石堆上站了起来，他们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救过他们两次的男人身上。 走到大叔的面前，杰克就像变了个人。 他恳求道： “大叔，你真的不打算参加角斗么？” 大叔躺在地上，目光看着月亮，一言不发。 贾巴尔接道： “在疯老头号上的时候，我们齐心协力，连飞龙都击退了，我们应该在一起战斗。” 大叔忍不住了，冷冷反问： “你们就那么想拉我一起送死？” 他的忽然开口，让杰克和贾巴尔哑口无言，瞬间变成了两块木头。 “我再说一次，回西土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大叔似乎铁了心，不想搭上他们两人。 杰克咬咬牙，不放弃地说： “大叔，你上次说，你是被阴险的贵族大人陷害，抵了他的罪，才被放逐到这里。难道，你就一点也没想过，证明自己的清白吗？明明是那个人的错，结果却由你来受罪。就像我一样，明明没有叛神，却被叫做成叛神者，我不甘心！” 贾巴尔觉得杰克太过激动了，不禁拉了拉他的衣袖。 杰克却挥手说： “别拦我，贾巴尔，我只是说了真心话！” “他是个贵族，我只是个农民，我们天差地别。” 大叔叹道： “有很多事，不是靠不甘心，就能够改变的。” 杰克却否定道： “别说了，大叔，你是不想拖累我们对不对？虽然你的力气很大，但是你却缺少勇气。可没关系，勇气我们能借给你，你只要把力量给借我们，我们三人，既然是一起来的，就要一起回去。” “孩子，你把你信任的人，想得太过高尚了。” 大叔说，他特意加重了“孩子”这两个字。 “我本该劝你们打消角斗的念头，但估计不会有任何效果。” “重点不是我们，而是大叔你自己的选择。” 杰克看着他，问： “是选择拔剑，还是戴上镣铐？” 大叔看着杰克闪闪烁烁的目光，很长时间，他都没有说话。 但是最后，他坦定一笑。 回不回西土，对他而言，真的没有区别。 木已成舟，往事再多恩怨，都不可能改变，人死也不能复生。 杰克的话全部说错了，真正令他动摇的，并不是他的过去，而是杰克和贾巴尔的未来。 在大叔的眼中，杰克和贾巴尔就像朝阳，像他年轻时的样子，正要升起，正要汗洒一方土地，但是命运却将他们抛弃在了荒蛮的冰原之上…… 他想扭转他们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