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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妆不解相思语

    “师尊,你怎么又要走啊?”

    乍闻此语,望舒后背上的毛都树起来了,当即扑进了师尊怀里不敢置信地揪师尊衣领。

    师尊轻描淡写拨下望舒绒绒爪子,反手揉揉她的脑袋:“我此番已逗留半月有余,也该回去闭关了。”

    望舒立时瞪圆了眼睛,师尊,我明明没有听说九重天有什么任务给你,你回去最大目的不过闭关,可闭关什么时候不能去啊,就算您老人家怀念师祖,也不用这么积极啊。再者,师尊您的法力已是八荒六合第一,还需要闭关?

    望舒郁郁低头,毛爪子搅着师尊衣襟,努力在一双圆眼睛里眨出水雾来,意图唤出师尊同情心,把师尊于玉京殿留得更久一些。

    师尊容色淡然,只是拂开她的爪子,替她顺了顺毛:“不要任性。”

    望舒不离不弃接着蹭,师尊那你就这样无情丢下我了吗?

    “司命那里事务业已解决,隽离已回了玉京殿,你回去便有他陪你。”

    隽离……哦,说起来隽离被司命强行抓壮丁了来着,她貌似好久没想起隽离了,好像有点对不起他……额,好像跑题了……虽然有隽离也很好,可是,那和师尊不一样啊……

    觉出她心绪低落,师尊安慰地揉揉她,加了一句:“想要什么,我闭关回来带给你。”

    方才还郁郁的望舒立时精神抖擞抬了头:“师尊,你说话算数吧。”

    师尊淡然抬眉:“自然,你可是已想到要什么了?”

    “那……我能申请提前支取礼物吗?”望舒眼神熠熠望向师尊,毛爪子还虔诚地比成了合十模样。

    “提前支取?你又有什么鬼主意?”师尊眉心一颦。

    “啊……我只是想……师尊你长年不回来,回来也不过数日最多数月……都很少陪我……”望舒眼巴巴望了望师尊,爪子一圈一圈在师尊袖口画圈圈。

    “所以?”

    “所以……”望舒直接将整只猫挂在了师尊脖子上,“师尊我不要礼物,你就放下一切陪我在凡间尽情玩一天好吗?”

    奕子修端着雪覆千里一片苍茫的冷淡容色,低头默默看着望舒,一点一点把猫儿拨了下去。

    然后……

    “师尊……我觉得阳春面没有圆子好吃,我们可不可以去吃红豆圆子啊!”

    望舒将整个头埋在了面碗里,连两颊绒毛都沾满了面汤,一边忙忙用爪子扑扇热气,一边吸着面条含糊不清地向师尊抱怨,把周遭从食客到小二到老板夫妇均惊得目瞪口呆,小二的抹布都掉进客人的碗里也没人出来训他,皆是一副梦幻般神情。

    老板一手扶住快要掉下来的下巴,梦呓般喃喃:“老天啊,我老头子活这么大,还从没见过如此通人性的猫儿……”小二的反应则直截了当多了,他直接惊恐地躲开了三尺远,双掌合十脸色惨白:“该不会是成精了吧。”

    “圆子不易吞咽,你万一卡住了怎么办?”理也不理身外喧嚷,师尊安静地顾自低眉吃面,不时将帕子向望舒满脸汤水的脸上一摁,明明只是身在深巷的简陋布棚,坐在粗陋的木桌前吃着八文钱一碗的阳春面,依旧是九重天大殿供奉的画卷上宝相庄严的端严模样,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望舒刚想说话,发觉那边师尊已经吃完了面正在优雅地轻拭唇角,低头看一眼自己还存着半碗的面,当即慌了,连忙把头埋了回去,因了方才已消灭部分,余下的汤已离碗颇远,望舒不得不再埋深些……

    望舒直接一头栽进了碗里,在汤里团成个团子滚了几滚,还反应不能地呆在原地挂着汤汤水水怔怔看师尊,师尊去拉她的手生生僵在了半空,许久,唇畔蜿蜒起柔软弧度来。

    冰块脸的师尊居然笑了?好神奇……哎,这不是重点,师尊是在嘲笑自己吧!一定是吧?

    望舒在整个面摊的目光炯炯投来时,抬起眼皮默默瞧一瞧自己满身香滑浓郁的面汤,又瞧一瞧容色冷然定定看着她的师尊,惭愧得将头默默扭向一旁,郁闷而痛苦、丢脸而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眼前一片暗色里,望舒觉出自己身子腾空了,忙忙睁开眼睛看去,师尊毫不嫌弃地伸手把她捞进怀中,因为不能于这众目睽睽之下用法术,师尊只得纡尊降贵拿了帕子细细替她擦拭,睫下一扇秀致阴影,映得雪色容颜越发遗世独立,叫望舒也着实被摄住许久。

    “走吧。”

    正享受着师尊难得的细致服务的望舒一愣,师尊漫不经心放下满是面汤的帕子,幽幽描她一眼:“不走,还留在这里等着被笑?”

    望舒深刻觉得师尊在藐视她的智慧,她才不是这么笨,只是因为猫儿的躯壳用着不太熟练而已……但是看一眼从震惊中已陆续醒来积累着准备开始嘲笑她的群众,狠狠打了个寒颤,连忙把头缩回去恢复成团子埋进师尊怀里,毛爪子拼命拽着师尊衣襟催着师尊赶紧走。

    师尊低眉揉了揉她后颈,借了低头轻轻掩去唇畔绵延开来的笑意:“前车之鉴,你三天内不许吃任何小吃了。”

    望舒满眼不敢置信看着师尊,嗷呜一声栽了下去,血泪控诉师尊的****。

    师尊眼也不抬,抱着望舒团子顾自行动如风,直到望舒忍无可忍地咬他的衣角,才微不可查一抬眼,镇压下望舒小小挣扎,出语玉碎一地:“你再栽进碗里怎么办?”

    望舒立时瞪圆了眼睛,师尊不要以偏概全……这……完全是技术性失误……所以师尊……望舒锲而不舍继续咬师尊的袖子,拼了命眨出水汽,还不忘双爪合十拼命拱爪,期待师尊能够心软,争取回自己的红豆圆子权利。

    师尊低了头,漫不经心揉乱她的皮毛,容色冷定:“不然就回九重天。”

    望舒满腔斗志立时被师尊轻飘飘一句话打压到彻底熄灭,莫说小火星,连个灰烬也没了。只得郁郁趴回师尊怀里唉声叹气。

    师尊眉眼这才顺了些,淡淡开口:“走吧。”

    提心吊胆走了半天,眼看着师尊毫不犹豫径直迈向杏花微微的深巷,望舒后背的毛倏忽一下炸起了……

    深幽小巷,人迹罕至,夜半三更,额,白日晴朗,但是……也是很能符合话本子里杀人越货欺压良善的背景,虽然师尊不会也就势客串一把歹徒强盗,而且抢她一个猫儿还不如抢自己,师尊应该……

    望舒还在战战兢兢思量,师尊已经端回冷脸顺势掐了个仙诀丢在了望舒身上。

    望舒还忧郁着的思绪立时恢复活力,联想一下方才师尊冷淡一句,当即惨叫一声揪住了师尊:“师尊别这样啊!我不去吃红豆圆子了还不行吗?别把我直接遣送回去啊啊啊……”

    最后一个啊字被师尊毫不客气以袖子堵回去,空余一双眼睛还能见识人间阳光。

    师尊,你难道忘了你的袖子刚才被我洒的汤殃及,还没来得及用清洁的法术,你居然拿来堵我的嘴?

    师尊,你公报私仇!

    哎……堵嘴……

    好容易将飞至九天外的理智招回来,望舒也不顾师尊的袖子了,忙忙低头看自己,果然发现自己穿着昔日被师尊变成猫儿时那身白衣,墨发未挽流泻及踝,发间还缀着师尊亲手编就的紫藤萝串子,只是方才藤萝花串子按了猫儿身量编就,如今戴在她人身头上就显得太过玲珑,衬得令人忍俊不禁。

    师尊终于舍得把自己禁咒取消了?

    师尊依旧环着白衣少女,伸手替她将藤萝花串子摘下来戴在了手腕上,低眉一瞬容色宛然一幅水墨画卷,雪色底子,墨色美言蕴藉开来,恰绘全一川风流。

    “走吧,带你去吃红豆圆子。”

    望舒只怔忪一瞬就喵呜一声欢呼着抱住了师尊的脖子,过后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如今已经恢复了人身,再环顾一圈神色讶异、震惊种种的路人,忆及方才一声喵呜,方觉自己又一次把脸丢得一干二净……方才面碗事件还可以一概推到猫儿躯壳身上,丢了脸也不算自己的,可现在,她可是顶着自己原本的壳子,丢脸程度简直不可同日而语,简直三十年内都不敢进入人间此地了……立时心底痛苦地嗷呜一声,然后怯怯放下了手,懦懦后退了一步。

    师尊似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她伸手:“你何时才能成熟些。”

    望舒吐了吐舌头,几步跑过去牵住了师尊的手,歪着头笑出眉目弯弯:“我若一直不长大,便有理由叫师尊一直宠着我啦1”

    奕子修微垂了头,温柔替望舒把耳畔一缕凌乱发丝拨至耳后,话音微不可闻:“你这般,已经很好了。”

    “什么?”耳畔师尊声音影影绰绰听不真切,望舒下意识停了脚步追问,师尊只是漫不经心一抬眼,眸中平湖似是波澜一漪,转瞬而逝,话音清冷沉下所有涟漪。

    “没什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