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逃出绝谷
两人僵持着对峙良久,刘继恩明知刘皓南就在自己身旁,偏又感应不到,想动手又怕露了破绽为他所趁,额头不觉冒出冷汗,定了定神又道:“好侄孙,你还要调皮么?你爹娘死得早,堂祖父替他们照顾了你这么多年,你怎能这般对我?唉,说起来你爹娘死得可真惨哪!你爹身上被宋兵戳了几十个血窟窿,血流得满地都是,你娘却是被活活烧死的!若不是你掉进绝谷遇到我,早就被宋兵一并杀了!你奇怪我为什么知道是不是?因为你做噩梦时总会大喊:‘别杀我爹!火……娘!你身上有火!’哈哈……你叫得那么大声,那么凄惨,连我听了心里都难受!皓南啊,你可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他故意学足刘皓南梦中惨呼的语气,脸上却满是幸灾乐祸的残忍笑意。 刘皓南立时全身剧颤,牙床不由自主地上下相击,却又拼命忍住不发出声音,他再近一步,两手颤抖着一寸寸探向刘继恩的咽喉。 刘继恩本以为提到刘皓南惨死的父母定能令他情绪失控,不想还是不奏效,怒极大骂道:“刘皓南你这小畜生!我知道你恨死了我,你做梦都想杀我!我想尽方法折磨你!我让你这七年来生不如死!你现在有机会杀我了,为什么还不动手?来啊!杀我啊!” 月光下他的面孔因为恐惧和紧张而愈显狰狞,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刘皓南反而冷静下来,幽光闪烁的眸子里满是惨酷的恨意,他极力控制自己的兴奋和紧张,蓄力双手准备发动致命的一击! 刘继恩虽感觉不到刘皓南的呼吸声,却能感到一步步逼近的冰冷杀气,他心慌气短,口舌发干,怒吼一声向着正前方推出势如雷霆的一掌! 刘皓南抓住机会闪电般错步横移,猛得扼住刘继恩的喉咙,同时合身扑上将其扑倒在地。他用双腿压住刘继恩膝盖,手肘顶在刘继恩胸口,用尽全身力气紧卡住刘继恩的脖子。 他一着得手,满腔恨意顿时爆发,厉声叫道:“老怪物!你以为用一把乌金锁便能锁得住我么?你还有什么阴谋诡计,索性都使出来给我瞧瞧啊!” 刘继恩几乎气息停滞,虽极力挣扎却完全使不上力,惨白的脸立时涨成了猪肝颜色,口中“赫赫”连声却说不出一个字,但求生的欲望使他死命挣扎,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嘶声叫道:“你……你杀了我……自己也……休想……出谷……咳咳……” 刘皓南原本俊秀的面容因仇恨而充满阴郁和冷厉,叱道:“老怪物,你折磨了我整整七年,我若不加倍奉还,怎么对得起你的教导?” 刘继恩不甘等死,双腿猛得一曲狠狠撞在刘皓南的小腹上。 刘皓南只觉肠胃一阵痉挛,痛得弯腰拱背,手上力度顿缓,刘继恩趁机吸回一口气,反手扣住刘皓南的肩胛,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局势立变,刘继恩占得上风,得意狞笑道:“臭小子!跟我斗你还嫌嫩呢!我先捏碎了你的锁骨,你这辈子休想练武了!”说着手上用力,捏得刘皓南的骨头格格作响。 刘皓南仍是死不松手,忍痛嘲道:“嘿……你敢么?你教我修习阴魄经,不就是想利用我帮你出谷?你若敢杀我,也不必等到今日!” “住口!”刘继恩被他说中顾忌,厉声吼道,“臭小子休要再卖弄口舌!我不信你不急着出去!” 刘皓南突然双腿一合,锁紧刘继恩的脚踝将他撂倒,反扑上去死死扼住他的脖子,恨声道:“我当然急,不过我没你那么怕死!老实告诉你,那阴魄经四个月前我便练成了,我忍到今天就是为了亲手杀你!” 阴魄经练成后护体真气自生,寻常鞭打根本奈何不了刘皓南,可他为了瞒过刘继恩取得乌金锁的钥匙,便自己收了护体真气,昨日的鞭伤被冰水饱浸,血rou外翻,一想起来更觉刀割般疼痛。 刘继恩闻言心中一寒,他这些年对刘皓南的折磨可说是无所不用其极,刘皓南若是发起狠来,也许真的会不计代价地将自己杀死! 想到此处,刘继恩不由软了下来,勉力出声道:“好……好侄孙……谁都不想死……咱们出谷……再说……” 刘皓南咬牙冷哼道:“老贼,你是在求我么?可惜我再也不会信你了!”他非但不肯松手,反而将全身力量聚集双臂,大有与刘继恩同归于尽之势。 刘继恩头晕目眩,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这种濒死的绝望让他失去了最后一丝挣扎的力量,双腿一蹬像烂泥般软倒在地上。 刘皓南见刘继恩瘫软下来,料想他的精神已经完全崩溃,随即松手站起退了一步,冷漠而又镇定地看着在地上痛苦挣扎的刘继恩。刘继恩扭动着瘦骨嶙峋的身子,脸上的肌rou痛苦地抽动着,仍在含混地道:“别杀我……我不想死……求求你……” 刘皓南不愿再看他的丑态,他的目光中只剩下轻蔑和厌憎,转过头冷冷道:“老怪物,你越来越老,也越来越怕死了!” 他头也不回地走开,远远地大声道:“你若想出去,三日内别来烦我,或许我可以考虑出谷瞧瞧。” 刘继恩听到最后一句话猛然抬起头来,胸膛急剧起伏了数下,扭曲的神情看不出是喜是怒,当他确定刘皓南已经离开,这才缓缓坐起身来。 刘皓南答应与他合力出谷,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看来刘皓南并没有因仇恨而丧失理智,只是作势要杀死自己,以便彻底摧毁其心理防线。这少年小小年纪便有这般心机,且意志坚定,做事冷静,当真不可小觑! 刘继恩虽然输了一局,却并未表现得太过沮丧,面上反倒露出一丝阴森笑意,喃喃自语道:“臭小子,你以为你的阴魄经真的练成了么?待出谷之后,我定会教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三日后,刘皓南如约前来,与刘继恩一同寻到两侧崖壁最窄之处,双臂互挽、后背相抵,以足代手向上登攀。二人虽是死敌,当此之时也只能消除一切杂念,全力协作,以期早日逃出生天。 那石壁湿滑陡峭,极难攀附,二人的阴魄经虽都已练到了大圆满重的境界,气息足够绵长,上升了百丈之后也觉难以支撑,只得停下调息,如此接连换了三次气息,刘皓南才感觉到眼前一亮,崖顶上一株老松垂下枝蔓,自己只须伸手一纵即可触到。 刘皓南见状大喜,灵机一动叫道:“到崖顶了,老怪物,你我一同松开双臂,各自跳上崖去!” 刘继恩对刘皓南处处提防,听他这般说自然不信,冷哼道:“臭小子,你不是欺我眼盲,赚我松手掉下去吧!” 刘皓南不动声色的道:“这崖壁湿滑如冰,根本无法攀附。你我若是一同松手,自然也会一同掉落下去,你若是不信我,那就谁都不必上去了!” 此刻两人都已精疲力竭,若再拖得片刻,只怕便要坠入崖底,前功尽弃。 刘继恩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选择相信刘皓南,两人一同松开双臂,飞身掠向对面的崖壁。 刘皓南眼疾手快,抓住松树垂下的枝蔓,用尽最后一分力气向上一跃,扑倒在悬垂崖口的树干上,安全到达崖顶。 可怜刘继恩则是重重撞在冷硬的石壁之上,触手全无可以借力之物,随即如断线风筝般坠入崖底。
刘皓南只觉头昏眼花、喉头腥甜,重生和雪恨的喜悦如狂潮般在胸腔里汹涌激荡,耳畔传来崖底刘继恩断断续续的惨呼声,他心中痛快至极,用尽力气大叫道:“老怪物!你终究还是要死在这里了!哈哈哈哈……” 凄厉嘶哑的笑声在峡谷间回荡,林中飞鸟也被惊起,扑棱着翅膀逃散。 刘皓南嘶声大笑了很久,直到喉咙里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才缓了口气,爬起来向山下牧场踉跄跑去。 粗糙的崖壁在他身上又添了几道深深的伤口,鲜血一路染红了足下的青草,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痛楚,只是在齐腰高的长草和稀疏的松树间疯狂奔跑着。 秋日的凉风带着清新的松香味儿,轻抚着他的头发和肌肤,像娘亲的手一样温柔,他已经很久不曾享受过这种爱抚了,绝谷中是没有风的。 刘皓南脚下狂奔太急,一不留神被树根绊住,身子一晃滚下山坡去。好在坡面形势渐缓,刘皓南只觉得天旋地转,蓝天和绿草交错着在眼前出现,有种如坠云雾的感觉,终于停止了翻滚,他用手拼命捶打着地面,想要放声大笑,发出的却是不可抑制的呜咽之声。 “喂,你怎么了?是不是摔疼啦?”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刘皓南突然从极度的兴奋中清醒过来,扭头望去,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正好奇的俯身瞧向自己,眼光清澈如秋水,带着关切和同情的神色。 那小女孩比刘皓南还要高出几许,身穿淡紫色衫裤,外罩毛皮坎肩,窄袖束腰,手执马鞭,模样十分秀美。 刘皓南立时呆住,怔怔看着她说不出话来,他倒不是觉得这小女孩生得美,只是六年来除了刘继恩那老怪物之外再没见过别的活人,难免生出惊艳之感。 小女孩见他遍体鳞伤,柔声道:“你受伤了,疼吗?”说着便去碰他臂上的伤口。 刘皓南急忙跳起来退后两步,想也不想便冲口而出:“别碰我!” 他声色俱厉,小女孩吓得一呆,突然羞红了脸低头道:“你的衣服都破了……” 原来,刘皓南身上的单衣早已短小破旧,几乎不能蔽体,衣衫破碎处满布伤痕,有深有浅,有新有旧,衬着初雪般白皙的皮肤,尤为触目惊心。 小女孩不好意思再瞧他身子,想了想说道,“你若是没地方可去,就在这里等等我,好么?”也不待他回答,转身飞快跑开了,不远处有一匹白色小马,应该是小女孩的坐骑。 刘皓南看看自己身上衣衫破碎,不由脸上一红,见小女孩骑马去远,他毫不迟疑地往相反的方向跑去。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这样做,也许只是不想被任何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他跑出几步,终于感觉到足底传来钻心痛楚,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因意识的恢复而疼痛起来,他只好放缓脚步,蹒跚走在看似无边无际的草原上,心里暗自后悔刚才没向小女孩问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天色暗了,远处低缓的山坡上星星点点的点缀着白色的帐篷,成群的牛羊,他发现方才自己滚下来的那面山坡并不算高,背后却是群峰林立,峻峭凌空。那绝谷的地势显然要比这里低得多,想是山脉的断层,极为隐蔽。 身后忽有马蹄声响,刘皓南心中一惊,只道是那小女孩又追来了,回身一望,却是两匹高头骏马一前一后冲着自己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