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年少万兜鍪(8)
在雍澈拂兰指的守势之下,雍书接连变换不下七八种功夫,偶尔难免进招急些,竟险些被雍澈指力拂到。 “行了老三,别在我这唱双簧了,你当我真看不出来你故意让他,一会儿饭凉透了没法吃。”雍白说完,头也不回的走进饭厅。 雍澈见父亲进了屋,赶忙跳出圈子,向雍书抱拳躬身道:“谢三叔成全!”说完也是一溜烟的跑进去吃饭。 只有雍书自己心里明白,这哪是他有意想让?才一个月不和雍澈过手,自己已经破不了他的守势拂兰指,虽然他指力尚浅,全可顶住中上两指破了他的指法,可若真那样自己老脸还往哪搁? 念及此处,不觉黯然,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朝饭厅悻悻道:“我有事儿,出去吃一口,甭管我了。” 郭心阳像是算准了时间,正好在雍家吃完早饭前敲门进院,和雍家诸人打过招呼,也不和雍澈多说,直接对二姑娘雍泠小声嘀咕了几句。 雍白要去铺上,临走前叫过郭心阳,无非是埋怨他纵容拐带雍澈喝大酒一事,又随口问了儿子在校表现。郭心阳高大的身子在他面前却压得极低,把雍澈喝酒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还不忘夸赞雍澈军训刻苦,为人谦恭。雍白听了也不接话,嗯了一声点点头便出了门去。 郭雍二人在房间里只是闲聊,可那郭心阳不出三句,话锋已转向学生自治会。雍澈不愿与他就此深谈,便说不知这少帅为何高看他二人,还要请到府上作客。 二人狐疑之间已近十点钟,只听院门被人哐的撞开,雍澈出屋一瞧,见是柜上一个伙计奔进院喊道:“大奶奶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雍澈母亲吴氏正在房里纳鞋,听了喊声也没放下手里的活,攥着鞋出屋道:“甭着慌,慢慢说,怎么了?” 那伙计见雍澈和郭心阳也从屋里出来,便躬身道:“来了两个当官的,说要来请少东家和郭公子。还是开着大汽车来的,好家伙,柜上的先生说看那行头还是个大官!东家现在正和人家在堂里说话呢,让我赶紧来请二位小爷。” 吴氏抬眼看了雍澈一眼,轻声道:“爷们儿家的事咱也不明白,你们东家让去就去吧,只是郭公子咱们不好替人做主,话递到了就成了。” 郭心阳忙道:“伯母您哪的话,莫说是人家请我和子澄同去,单是雍大伯让我过去,我哪有不去之理?子澄,走吧!” 郭雍二人进了燕怡堂,穿进后厅,见雍白正和鲁征超喝茶说话。雍白本不擅和官家交际,可与那鲁征超似乎聊的颇为投契,他见儿子进来,忙道:“澈儿,和鲁长官见礼。” 雍澈和鲁征超见了多次,这么正儿八经的见礼倒还头一回,郭心阳见雍澈一揖作的颇深,自己也不好看着,便随着雍澈见礼,身子压的却远不如雍澈那般低。 鲁征超笑着起身托起二人臂弯,雍澈一扶便起,郭心阳却使了暗劲,他算准鲁征超发力的时机,待他加劲时忽而卸力。鲁征超到底是行伍出身,下盘颇稳,却也一个趔趄才站稳脚步。 雍白也是练家子出身,功夫虽不出挑可眼力丝毫不差,见了郭心阳这一手心下颇为不快,鲁征超却笑道:“好小子,憋着坏试我呢?怎么样,你老哥这下盘还稳当吧?” 郭心阳笑笑不语,鲁征超便与雍白告辞,领着二人出门上了辆军用吉普车,风风光光的直奔东南。 车上雍澈不禁问道:“鲁大哥,少帅请咱们干嘛?总不能只因为我打过几个学员兵,救过几个官兵,心阳在冯大有些名头就让我们过去吧?” 鲁征超笑道:“我们少帅毕竟也是年轻人,成天跟我们这些粗人在一块儿能有啥意思,这才想认识几个大学生朋友不是?” 雍澈惊道:“我二人何德何能,怎敢和贵上结交?” 鲁征超笑笑不语,郭心阳也坐在后面一声不吭。他颀长身子导致他坐在后排很不舒服,稍一挺身头便顶到车顶,双腿也不得舒展。 好在这段路乘车并没多久,车子在朝阳街西侧的边业银行前驶入一条不宽的胡同,便可穿过灰白色的围墙,看到那栋奉天闻名的建筑——大青楼。
雍澈不曾想到,他将要去的这座不平凡的院落,这美轮美奂的亭台轩榭,这院外人眼中辉煌夺目的帅府,也是充斥着权力和欲望,阴谋和杀伐的黑洞。可此时在他眼里,这只是中西合璧的官邸私宅,他心中只是不住的想象,这恢弘宅院的新主人,这位誉满华夏的民国公子,世人口中的少帅究竟是个怎样人物? 郭心阳仍弓着身子默不作声,可雍澈已觉察到从他身上传来的颤动。此时的郭心阳,没了平日里犀利的双眸,取而代之的,是直勾勾的看着围墙里大青楼的麻木眼神,全身似乎只有眉头还发得上力。 “车子不能进院,我们就在这下吧。”临近帅府东围墙时,汽车停了下来,鲁征超引着二人走到东门岗哨前,和站岗的哨兵说道:“跟你们连长说过的,这二位就是司令请的客人。” 帅府禁卫端的不同别处,门前警卫虽只数人,却已露森然之势,单是那哨兵也是军姿雄伟,大有傲人之姿,可在鲁征超面前,仍是敬过军礼后谦然道:“鲁副官,我们收到命令自会放行,可这…”那哨兵说话间眼睛似有意似无意的在郭雍二人身上上下打量了个遍。 “不用了。”鲁征超摆手说道,“这两位小哥都是大学生,是天上的文曲星临凡,金贵的很,哪是你们这些粗手粗脚的小子能搜的,老古肯定没跟你们说明白,他们是少帅请的贵客,又有我亲自带着,放行吧!” 那哨兵听鲁征超如此说了,只得招呼众门卫放行。 三人从东门入了帅府,入眼便是一座大花园,满园的桃叶柳枝,说不出名目的奇花异草竞相开放,虽在盛夏,也感到满园的春色,又似乎自成气候,不如园外炎热。雍澈见了这般景象心下暗忖,单是这四季长春的花园便是下了大工夫的,估计这花卉是岔开了花期栽种,以保时时有花景,这大人物就是会享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