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逃亡马庄
太阳快要落下的时候，马成宇和虹氤终于走进了邹庄。一抹斜阳的余辉乳染得邹庄一片橘红。飞鸟在晚霞里盘旋，寻找着归巢。乌鸦的哀鸣打破了傍晚的宁静。鸡犬无声。邹庄沉静的有些恐惧。很少见到人们的身影，家家关门闭户。马成宇突然感到一种不祥的心境侵袭而来。虹氤则高兴的像个孩子，跑在马成宇的前面带路。看着虹氤高兴的劲头，马成宇却沉静的观察着四周，心情很沉重。转过一条小巷，虹氤一路飞跑着兴奋地大喊： 大——！妈——！俺回来了——！ 可是，当虹氤来到自己的家门前，她惊呆了。呈现在她面前的是满目狼藉的一片焦糊和灰烬。家，家，俺的家呢？俺大俺妈呢？家，死一般的沉寂。虹氤不由得凄凉的呼喊： 大——！妈——！你在哪里呀？ 虹氤嚎啕大哭。哭声终于惊动了附近的邻居，一位老mama走过来，拉一把虹氤，道：大姐呀，别哭了。你丈夫被高斯俭架走以后，听说沉入了骆马湖底。就在昨天，高斯俭一队骑兵来了，枪杀了你大你妈，并放了一把火烧了你的家。你大你妈啊被烧焦在灰烬里。过后，是乡亲们埋葬了他们。就在庄外东北角的乱坟岗，有一座较大的新坟就是的。大姐呀，快去看看吧。唉！真惨哪，这千刀万剐的土匪！ 闻听，虹氤疯了一样直奔乱坟岗。马成宇跟在后面而去。 天，就像蒙了一层灰色的纱布，几步地之外就只能看见人影儿，却辩不出面目来了。奔进乱坟岗，虹氤找到了那座大的新坟。她跪地就放声悲哭。马成宇呆立在在她的身边却不知如何才能安慰她。天色完全黑下来了。马成宇几乎看不见虹氤了，尽管虹氤就近在咫尺。稀疏的星斗眨着凄惨的眼睛盯着悲欢离合的人间。夜风起了。远处传来猫头鹰的哀鸣。清冷的西北风刮着割着哭累了的虹氤。虹氤疲惫的几乎倒下。马成宇及时的架起她。 虹氤，节哀吧。马成宇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还要好好地活，仇一定要报。你的孩子还需要养大。走吧，起风了。天冷了。 去哪儿？俺没有了去处。哪里才是俺的安身之地呀！说着，虹氤又痛哭起来。 去俺家。俺的家就是你的家！马成宇一手搂着孩子，一手拉着木呆了的虹氤离开了坟墓。 先找一家邻居落脚住下，明早俺带你回运东马庄。马成宇建议说。 虹氤无奈，叫开了刚才告诉她父母墓地的老mama的家。邻居见她可怜，为他们煮了晚餐，腾出一间住房。邻居以为马成宇和虹氤结成了夫妻。马成宇和虹氤也无法点破。住房本来就是临时腾挪而出的。这倒令虹氤很为难。马成宇却慷慨道： 你和孩子住床上吧，俺睡床前地面好啦。 哪成呀，天这么冷！虹氤低声难为道。 没事的。马成宇灿烂的一笑道：待邻居都睡了，俺扯些柴草来铺着就行了。你和孩子要紧，千万不能冻着孩子。 虹氤依了马成宇。 次日，天还没亮，马成宇就被孩子的饥饿哭闹吵醒了。虹氤也早早的爬起。当邻居听说虹氤用血水喂养孩子时，既吃惊又感动。好心的邻居帮着虹氤找到了奶妈带乳，并挤出半碗奶水装在一只酒壶里带着。虹氤对邻居千恩万谢，临行给邻居磕了三个响头表示感谢。一路上虹氤默默无语。马成宇依然揣着孩子。邻居送给虹氤一件破旧的棉袄御寒，不然她就要冻着了。马成宇用身上仅有的一块银元雇了一辆驴车拉着他们。过了运河，马成宇只有步行了。几乎赶了一夜的路程，马成宇和虹氤又饥又渴，黎明时终于来到了马庄自己的家门口。马成宇打门。马文涛因思念儿子马叙虎和担心马成宇彻夜失眠了。他早就起床了。他呆在大厅里默默地抽他的水烟袋。当他听到有人拍打院门的声音之时，心里很是诧异。谁会这么早来到他家？马文涛怀着狐疑的心情打开了院门。当他发现饥寒交迫的马成宇时，激动地叫起来：龙儿，大不是在做梦吧？ 大，不是做梦。俺回来了。马成宇亲切的回答。 马文涛急忙左顾右盼的让着马成宇和虹氤进了院门里。马文涛却以异样的眼光打量着虹氤。他来不及细问，立即叫醒家人。于是马家人等纷纷起床。佣人开始收拾院落，丫鬟开始点火烧水做饭。他们都知道，大少爷回来了。马文涛叮嘱家人、佣人、练勇兵丁一定保密，要对大少爷回家守口如瓶。 众家人答应一声各自做各自的事儿去了。 宋氏拉着马成宇的手，激动地老泪纵横：龙儿，娘担心死了！ 娘，俺不是好好的么。马成宇安慰道。 当宋氏看见马成宇的怀里揣着一个婴儿的时候，不由得惊讶道：龙儿，这孩子—— 哦，娘，是虹氤的。马成宇立即解释着回答。 马文涛想问的却被宋氏先问了。马文涛默默地听着。 龙儿呀，这姑娘怎么跟你回到俺的家来？宋氏仍然不解的追问。 娘，是这样的。马成宇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他为了寻找四弟所遇到经历。 听完马成宇的话，马文涛终于耐不住的道：龙儿，徐品藻等人出事了，你知道吗？ 闻言，马成宇十分吃惊道：大，俺大哥、二哥他们怎么啦？ 唉——！马文涛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道：惨哪！太惨了！俺以为你也…。。唉！他们都被陈航给杀了！ 马成宇闻听，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惊讶的问：为什么？陈航不是也起义了么？ 唉！那陈航本来就是投机钻营，首鼠两端。马文涛愤怒的道：他以私自买卖军火的罪名，勾结吴士芬枪杀了徐品藻、吴希真、吴品玉。并四处张贴文告，下令通缉在逃的你。丁明清、丁明昌归顺了陈航。丁明思、丁得金却带领他的大部分人马又当土匪去了。龙儿呀，你知道吗？俺也瞎了眼呀！当初俺就怀疑王迪青，你说没事。其实，王迪青就是汪涤清，他是陈航安插在你们起义军中的密探，是个地地道道的jian细。可俺当初还供他好吃好喝的，俺的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就宰了他个王八蛋！幸亏你追查寻找你四弟去了。不然，这后果不堪设想呀！ 陈航这个王八蛋，俺非宰了他不可！马成宇咬牙切齿的道。 如今，你还是岌岌可危。马文涛无比担忧的道：既然你回来了，听大的话，那儿也不要去，连俺马家院门也不要出。你就躲在家中，待风声一过，俺准备直接送你去日本继续读书。 俺不去！马成宇坚决的道：俺要为牺牲的大哥他们报仇！ 你报什么仇呀！马文涛十分生气道：你还不知吧？今年是辛亥年对吧？孙中山已经在南京宣布中华民国成立，定今年十一月十二日为元年元旦。孙中山被推举为临时大总统，正式定都南京。陈航也于昨天召开了本县的各个有名人士，热烈庆祝啊。江北江防营统领张勋升任为都督，派招抚使来本县招安收编散兵和土匪。南北已经议和，清朝皇帝宣统退位，废除年号。但条件是，公布临时约法，孙中山又被迫辞职。南京参议会选举袁世凯为临时大总统，并迁都北京。俺们宿迁呀，响应新政府的号令：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本县啊实行男人剪发，女人放足，不许再裹脚了。陈航成立了县议会，成立了检察所和审判所，司法实行独立。宿迁召开了县议会、教育会、农会、商会等联席会议。陈航任命丁明清为宿迁盐务营营长，丁明昌为以丁咀集为中心的运东商会会长。对那些反对新政者，不积极剪发放足者给予严惩、逮捕、枪杀。你如今还在逮捕名列，你说报仇，怎么报？找谁报？陈航现在是宿迁的名正言顺的民政长。你胳膊能够拧过大腿？ 可是，俺也不是参加革命了吗？他陈航还能违背中华民国的律法？马成宇不满的道。 什么律法？他陈航如今就是律法！马文涛严厉的批评道：本来到县政府开会议事也有俺，就因为你参与了徐品藻等私自买卖军火正在通缉，所以啊陈航他就取消了你大的参会资格。并且还责令俺交出你去，不许窝藏罪犯。 岂有此理！马成宇气得大骂：什么狗屁政府！简直就是一群混蛋！ 啊！龙儿呀，在家你发发脾气牢sao可以。你出外千万不要如此呀！这是要杀头的！宋氏叮嘱教训马成宇道：俺也想通了，你大说得对，送你到日本去也好。你不是向往什么日本吗？你要寻求什么救国之道，你就去吧。 还救什么国？中华民国不是都成立了么？马成宇没好气的道：可孙中山先生为什么就辞掉总统职务呢？袁世凯他凭什么当总统？ 混账！马文涛责骂道：你不要命了，俺的全家还要命呢！现在是袁世凯当政，假如此话传到陈航的耳朵，你岂不是罪上加罪？ 俺就是想不明白。马成宇不服道。 想不明白也要明白。马文涛继续教训道：光凭一时的冲动，一时的血气，你今后能够做成什么大事？凡做大事者，必当审时度势，分清利弊，谨慎言行。你倒好，凭一时之快，不经过深思熟虑，三思而后行。你是要撞墙碰壁的，不碰的你头破血流，你是不会有教训的。你想想，袁世凯为什么能够如此行？是他的实力！孙中山不答应他，清朝皇帝能够退位吗？就为这，孙中山的头脑比你我都大得多。他也不是被逼的么？ 哼！什么民主什么共和？还不是那一套？马成宇仍然愤怒的道：你瞧那陈航，小人一个！他排除异己，自私自利，惊疑“莫须有”罪名乱杀无辜。 什么叫莫须有？马文涛继续批评道：俺听说了，汪涤清亲自作证，还有徐品藻和张勋买卖军火的凭据。徐品藻他们是中了汪涤清的jian计，上了老jian巨猾的陈航的当。人家是早已挖好了陷阱，就等着你们往里跳了。算你龙儿命大，逃过一劫！可是啊，俺的这颗心呀，还总是不踏实。 老爷，龙儿已经平安回来了，你还有什么担忧的？宋氏不解的问。 俺担心陈航那老贼不会放过龙儿。马文涛皱着眉头说：只能走着再说，走一步算一步吧。 大，不用担心。马成宇信心百倍的道：他不敢怎么俺呀。 哼！马文涛不满的骂道：黄毛小子你懂得什么！然后又吩咐道：今儿的事就到此为止。带虹氤去梳洗更换衣物。 谢谢老爷！虹氤深深一鞠躬，然后跟着丫鬟去了。 从此，马成宇躲在家中的地下仓库里，那里曾经是马文涛逃走的密道。然而，虹氤寸步不离的跟着马成宇。马成宇也很乐意和虹氤呆在一起。他感到高兴，从来没有的快乐。虹氤好像就是马成宇的贴身佣人。面对虹氤的伺候，马成宇非常不满，他对虹氤说： 这些事本来是下人做的，你看你都成了什么了？ 大少爷，虹氤突然改口道：俺是你救的命。没有你就没有俺娘儿俩！ 不要叫俺什么大少爷。马成宇不满意的道：你叫俺马成宇就是了。 那不行。虹氤微笑道：怎么叫是俺的事。俺不能乱了次序，不分主次。 什么主次？马成宇生气道：俺不允！ 不说这事了，大少爷。虹氤平心静气的道：俺有一事求你。你一定要答应帮俺。 什么事，说吧，俺答应你。马成宇望着虹氤道。 孩子还没名字，俺求你给取一个名字吧。虹氤微微上翘的嘴唇露出一丝微笑。这多少天来难得的一丝笑容，令马成宇非常开心。他立即就答应道：好啊。 本来，名字该孩子的大给起的。虹氤突然眼圈就红了起来。 给孩子起名字是件开心的事儿，虹氤，你就别多想了。马成宇思量了半天道：就叫蓝芩吧。 好，太好听了！虹氤很兴奋的说。 然而这件事却被宋氏知道了。宋氏告诉了马文涛。马文涛沉思半天道：不能再让他们在一起了。日久生情，俺怕弄出什么事端来。毕竟龙儿只有十六岁，而虹氤却是带着孩子的寡妇。必须赶走虹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