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请叫我叫林宇

    有一块白色的画板，画家随手在上面用蓝色颜料涂抹了几下。

    这是什么？画家问。

    有人答蛇，有人说是云彩，也有人说是道路……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答案，这时候一个年轻人站起来说：你们都不对，这是一幅画。另一个人不服气，反驳道：这明明是颜料。

    看，这就是念头。

    可是对于画家来说，他想要的答案只有一个。

    除此之外的都是杂念。

    如果说思维是一曲交响乐的话，那么念头就是其中一种乐器的某一个音符。在佛教的说法里，一秒钟有五十多个念头。这么多的念头里，只有一小部分交响乐需要的音符，其他的都是扰乱乐章的杂音。因为念生念灭就在一瞬间，这些杂念下意识的就被人们忽略掉了。除了偶尔的走神之外，并不会对生活造成太大的影响。

    可是思维编织是一项精细活，不能容许任何杂念的存在。就像是一组程序，你在任何一行代码里面随意添加一个字符，都有可能导致整个程序的崩溃。

    这可能做到吗？

    林宇以为自己两世为人的心态足以古井不波，以为穿越后身体失控的情况让自己学会了如何专注。可是这仍然远远不够。失败，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让林宇看不到成功的希望。也许只有持戒慎行几十年的苦行僧才能够做到。林宇苦笑，总不成让自己去修行个几十年再来解决身体问题吧。

    这时候，林宇突然福至心灵，念头比苦行僧更纯粹的，恐怕只有死人了吧？因为死人根本没有念头，更谈不上杂念了。自己正好有一个陷入死寂的意识，而且饶石军也给自己留下了暗示。没错，就是这样。

    饶石军给自己留下了两样东西，“意识火种”和“思维同调”。

    “意识火种”是在意识海内创造火种的技巧，“思维同调”则是饶石军进入自己意识海并留下信息采用的技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两者其实也属于思维编织的范畴。如果将思维编织看成摩天大楼的话，那么意识火种和思维同调就像是小木屋，属于思维编织的初级技巧，对意识强度和念头纯粹的要求比起思维编织来说要低得多。更重要的是，不知道饶石军用了什么方法，居然已经帮林宇构建起两者的基本结构，这种前提下，林宇掌握起来难度无疑大大降低。

    每个人的思维都有自己的独特波段，就像是收音机，只有调到相应的波段才能接收到正确的信息。“思维同调”就是一种思维的调频方法。当同调成功后，意识与意识之间会建立起无形的通道，这时候采用某些方法就可以绕过对方大脑的防御机制，进入对方意识深处。

    比林宇想象中还要轻松，死寂的意识就如同一个沉睡中无力反抗的小女孩，任由林宇摆布。根本就连防御系统都不存在，林宇的思维长驱直入。

    思维同调开始，

    开始意识映射，

    ……

    在同一个身体里本来泾渭分明的两份意识，在通道建立的一瞬间开始互相渗透交融。这与饶石军与林宇同调时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在这个过程中慢慢的被林宇吸收，原来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也叫林宇。随着记忆的融合，一股悲伤的情绪伴随着记忆涌入林宇脑海。林宇曾经听过哀莫大于心死这句话，如今终于亲身体会到这种感觉。林宇还来不及去回想为什么这个记忆会让人如此悲伤，就发现思维植入程序已经开始侵入属于自己的这份意识。

    潜意识排斥，思维创伤……恐怖的后果摆在林宇面前，如果不能顺利完成思维编织，那么恐怕就不是身体失控，而是彻底发疯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林宇在同调前就预料过这种后果，并没有因此惊慌失措。

    意识海，林宇终于看见了“Alpha智慧启蒙”的样子，同时也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方法并没有错。“Alpha”在这个意识里，纯粹的念头也在这里，饶石军留下“意识火种”和“思维同调”时自己就应该想到的，起源和终点一致，从哪里开始，从哪里结束。

    当两份意识开始交融，林宇感觉自己的感官思维都变成双份。一份是原来的林宇，一份是新生的林宇。新生的林宇如同初生的婴儿，对这个世界没有主观上的认识，他依附于原来的林宇，因原来的林宇思考而思考。林宇从没有想过念头可以如此清澈，没有杂念的思维成倍加速。“Alpha”在意识海内运转变幻，无数的数据交织纠缠，如同一团乱麻。但在纯粹的念之下，所有的变幻都被解析，所有的数据都一览无余。“Alpha”设计师根本想象不到，这个花费数年时间才研发的系统，就这样在一个门外汉面前揭开面纱，露出真容。

    所有复杂的程序都源自简单的代码。

    看透本质，直击本源。

    看似乱麻般的“Alpha”其实是如此的层次分明，秩序井然，充满着独特魅力。

    层层分解之下，林宇透过自己的认知，将“Alpha”复杂的本体分解成三个最基本的分子。

    “源式”、“零式”和“基式”。

    思维编织，GET！

    接下来，就是重构的过程。

    意识世界里，林宇忘记时间的流逝，如同幼儿发现新玩具一样沉浸其中。

    愚者酒店。

    房间里，顾诗薇坐立不安的走动着，不时看向一个紧闭的房门，房门上写着“L.S”两个字母。

    袁玫看到她焦躁的样子，想找点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这个酒店没有娱乐设施，居然有生命维持装置，真是奇怪。”

    “这里有最先进的生命维持装置、手术室、战斗训练场，这里不卖名酒美食，卖的是军火武器。名为酒店，其实叫基地更合适。”法良泽坐在沙发上，“这里服务的对象并不是地球旅客，而是灰界行者。”

    “听说灰界遍地黄金，随便带点东西回地球都能变成百万富翁？”顾诗薇果然被这个话题吸引过来。

    法良泽笑道：“还记得送我们来这里的跃迁锚吗？一个标准型号的跃迁锚，在黑市的交易价格是十万元。这么贵的路费，你就是从灰界捡块石头回去都能当成宝石卖。”

    “那天在酒店大厅里坐满了人，这么多人不忙着去淘金，怎么有空在那里休闲？”袁玫回想起那天的情形仍觉得有点怪异，她总觉得那些人并不像在那里闲聊的样子。可惜的是张秋清早早就带他们离场，让她的疑问没有得到解答。

    “那些人其实是在交易信用点。”法良泽没有想到袁玫嗅觉这么敏锐，居然在陌生的环境中也能察觉到特殊的地方，“完成愚者酒店发布的任务就能够获得信用点，信用点允许自行交易，攒够一定数量的信用点，就能换取饶石军出手，为自己定制一份思维植入程序。”

    “‘愚者’饶石军私人定制的思维植入程序号称可以避免思维创伤。”张秋清补充道，“现在想起来，恐怕那不是思维植入，而是思维编织。饶石军交给SAC1227的方法并不仅仅是一个设想，他已经将这个设想变为现实了。”

    “思维编织？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说我们同样可以尝试？”法良泽惊讶道。

    张秋清却认为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至少在今天之前，她在拉莱耶从没有听到过任何思维编织的只言片语，可见思维编织并没有流传开来。她思考了一下道：“恐怕这种方法并不是普通人能实现的。饶石军与SAC1227身上都有许多异于常人的地方，他们都是思维创伤障碍者，饶石军每天只能清醒30分钟，SAC1227意识清醒却身体失控。共同点是，他们是我见过的唯一两名拥有清醒意识的思维创伤障碍者。而且这些都只是我们看到的表面现象，在思维层面，意识深处有什么变化我们根本察觉不到。”

    顾诗薇再次看向L.S房门：“可是已经等了好几天，小七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话音刚落，顾诗薇目瞪口呆的看着房门被人打开，一个面貌清癯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小小小，小七！”

    “请叫我林宇，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