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天只有30分钟的男人

    灰界走廊，世界的间隙。

    在林宇的想象之中，灰界走廊也许跟太空一样，四周是让人找不到距离感的无尽虚空，单调冷清。

    然而当林宇的眼罩被摘下时，不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

    离开地球时明明是白昼，而此处已是深夜。

    这里的景色像魔幻世界中描述的那样精彩。

    夜空并没有星辰，犹如丝绸般舞动的蓝色光带编织出绚丽的画面，覆盖了整个天穹。

    远处有高耸的伞状透明植物，一明一暗闪烁着蓝光，随着自身的神秘韵律摆动。纤细的枝茎看上去并不受力，巨大透明的伞状冠部就在某种力量的作用下漂浮着。

    而在林宇眼前的是一座灯火通明的城市，所有建筑都在一个特别巨大的伞状植物笼罩下，这株植物圆柱形的枝茎被扭曲盘绕，在城市中构建出天然的交通网络。这里的建筑极尽简洁，一丝多余的装饰与点缀都没有，建筑外形却又五花八门，像是孩子随手搭的积木。

    良久，顾诗薇回过神来问道：“这，这里就是拉莱耶？”

    法良泽解释道：“这里是拉莱耶，永夜之城。灰界走廊里为数不多的几个自由跃迁港之一。地球上至少有20个锚点连接到这里，静岛只是其中之一。”

    “那这是什么？”顾诗薇又指着巨大的伞状植物问。

    “穹菇，一种神奇的间隙植物。拉莱耶的特色之一。”

    看到这几个人饶有兴致的说起拉莱耶的异界风情，林宇坐不住，在轮椅上乱动起来。

    张秋清笑道：“好了，我们的病人急着见医生。我们要在这座城市呆上一段时间，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于是张秋清在前面领路，一行人沿着穹菇枝茎形成的道路前行。

    因为跃迁锚的稀少，这座城市比想象中要冷清。一路走来，居然一个行人也没见到。

    路上，顾诗薇忍不住问：“教授，静岛的创始人是谁？他什么时候来这里的？他能治好小七吗？”

    “他叫饶石军，是世界上最早的思维创伤障碍者之一。他与SAC1227的症状有一个共同点，都拥有着清晰的自主意识。不同的是，SAC1227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而饶石军在清醒时与正常人无异，但是每天清醒的时间只有30分钟。因为病症的原因，他没有时间管理静岛，一直在这里寻找治愈思维创伤的方法。如果说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治好SAC1227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他。”

    张秋清的话并没有解答顾诗薇的疑问，反而加大了顾诗薇的困惑。按照张秋清的说法，饶石军本身就是受创者，而且自己也并没有痊愈。为什么张秋清认为他可以治愈SAC1227呢？

    可惜张秋清并没有给顾诗薇解惑的打算，以饶石军的身份地位，并没有欺骗他们的必要。

    愚者酒店。

    这应该是拉莱耶最显眼的建筑，地处城市中心，建筑高度冠绝全城，整栋楼看上去像一把倒立的权杖。就连穹菇的枝茎也在这里分出了许多分枝，延伸向拉莱耶的各个地方。

    当林宇一行人走进愚者酒店的大厅，忽然感觉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大厅里灯火辉煌，座无虚席。在拉莱耶行走半天，见不到一个人，仿佛整个城市的人都集中在这里了。虽然人多，但是正在用餐的人很少，大部分人桌上只摆放着一杯不知名的饮料。

    这里各色人种都有，仿佛一下走进了联合国。许多人不停交头接耳交谈着，但是因为他们都刻意压低音量，酒店的大厅也足够宽敞，所以大厅内并不觉得喧嚣吵闹。在大厅一角演奏区内，身穿淡黄色礼服的女歌手正坐在钢琴前弹唱着节奏舒缓的歌曲。

    林宇一行人的到来，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在大厅里找到一张空余的桌子入座后，法良泽笑道：“拉莱耶的人力还是那么紧缺，这里连侍应生都招不到。我去给你们拿点喝的。”

    “博士，让我去吧。”

    “是啊，这点小事就不劳您大驾了，我们袁玫就能搞定。”

    袁玫和顾诗薇争相表示。

    “你们懂得这里有什么特产吗？还是乖乖坐着吧。”法良泽笑着拒绝，将两女按回位置上。

    待法良泽走远后，张秋清道：“法博士是为你们好，你们在这里要安分点，别惹麻烦。”说到这里特意看了顾诗薇一眼。

    小姑娘不乐意的嘟起嘴。

    “别以为我危言耸听。你们知道这里坐的都是什么人吗？”张秋清将音调压低到几不可闻，“掮客，走私者，杀手，职业佣兵，间谍……如果说地球上所谓的黑暗世界列出十种最危险职业的话，这里至少占了九种。”

    袁玫和顾诗薇被张秋清说得背脊发麻，放眼看去，大厅里的男性大部分西装革履、文质彬彬，女性也都穿着华丽、气质非凡，怎么都跟张秋清口中的危险分子扯不上关系。

    “别乱看，这样很没礼貌。”张秋清制止两女菜鸟般的行为，“你们以为普通人会有跃迁锚吗？再说这里没有白天，一年到头都是黑夜。没有特殊目的，又有几个人会花费昂贵的路费来这里呢？”

    袁玫有点怀念已经逝去的布谷鸟推荐信，似乎那才是正确的选择呢？

    顾诗薇却兴奋起来，耶，看起来很有趣的样子。

    法良泽拿了四杯青色饮料回来，冲张秋清点了一下头，示意事情已经办好。

    张秋清松了一口气，毕竟身在异界，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现在与饶石军那边已经联系上，那么剩下的事就不用cao心，自有对方安排。

    当林宇见到饶石军时，已经是三天以后。

    这个头发苍白，脸色比头发更苍白的老年人与自己一样坐在轮椅上，与自己不同的是，他的轮椅布满线路，这些线路有很多的末端都从饶石军的衣服下穿过，看上去就像是联接在他身上一样，轮椅前面的横台上还有一个屏幕向外的显示屏。

    在与饶石军见面之前，林宇就从张秋清口中了解到一些情况。对于一个每天只有30分钟的人来说，说话是一件很奢侈的事。因为说话太过浪费时间，他习惯于将自己的意思化为文字直接通过显示屏展现在交流者面前。连自己说话的时间都如此苛刻节约，饶石军更不会容忍别人在他面前长篇大论。因此在会面前的这三天，饶石军的助理团队已经跟张秋清等人进行过细致详尽的沟通，并且将情况做成电子报告输入数据库。凭借这份报告，饶石军在清醒时能花费较少的时间了解细节。

    这次会面袁玫和顾诗薇并没有参与，而张秋清和法良泽都明白在饶石军面前任何慰问寒暄都是没有意义的，保持沉默就是最大的尊敬。因此在省略掉一切多余的环节后，这次会面甫一开始就直奔主题。与林宇想象中不同，饶石军并没有使用什么先进的仪器设备。他只是移动到林宇面前，一双深邃的眼睛开始捕捉林宇目光的焦点。

    然后林宇就失去了意识。

    思维同调开始，

    突破第一层区域，

    突破第二层区域，

    同调成功，

    准备意识映射，

    ……

    当林宇醒来时，并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感觉上只是稍微走了一下神。而此时饶石军轮椅屏幕上已经有文字开始跳动。因为文字跳动的速度实在太快，对于交流者的阅读能力提出很大的要求。幸好这并不需要林宇cao心，这项任务落在法良泽身上，ES眼镜会将他所看到的一切内容都记录下来。

    时间过得很快，这种单方面的交流很快就结束了。

    饶石军又回到他那间封闭的小房间内，发病的时间他不会让别人看见。他会在房间里呆上24小时，然后迎来下一次的清醒。

    虽然满怀希望，但是林宇并不相信短短30分钟的接触能有什么决定性的进展。

    这应该需要很长的时间，林宇在心里想。但是看法良泽的样子，似乎有什么好消息。

    林宇对ES眼镜里的内容产生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