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图谋
鲍容瑹的提议让凌若水无从拒绝，毕竟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对方的理由都十分的充足，而且尼傲这次也是旗帜十分鲜明地支持对方。就在凌若水还没有下定决心之前，鲍容瑹却已经在尼傲的帮助下，动作神速，一气呵成地，用随着头盔一起来的穿耳洞的工具，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耳朵上钻好了孔。 鲍容瑹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先前对穿耳洞的抵触心理，还一个劲儿地说：“这还真是无痛穿耳啊，果然一点也不疼。”一边说，还一边不停地用手拨拉着穿在耳垂上的神经鞘纤维，那神情倒好象是个孩子刚得了个新玩具，正玩在兴头上。 对于凌若水来说，虽然从理智上来讲，她也承认和自己相比，鲍容瑹或许是一个更佳的人选；可是就感情而言，凌若水多么希望是自己亲自陪着弟弟去迈出这至关重要的一步。 为了今天这一步，她已经经历了太多的等待。多少回的尝试，多少回的失望，多少回再一次积聚起勇气和期望进行下一个努力。或许自己不应该报以太大希望，不是有句老话，叫：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吗？可是倩倩也说了，尽管上一阶段失败了，但是新阶段的技术已经得到了更进一步的完善和改进，这一次成功的可能性会有大幅度地提升。 尽管凌若水强迫着自己尽量不去想乔臻倩后面的那句“但是”，可是那句“但是”犹如跗骨之蛆总是会不期而至。“但是，如果这次已经是处于世界领先水平的技术，都不能激发出小山的自主意识，那么可能就还要再多等一个十年，技术上才会有新的突破了。”满心惴惴的凌若水在这一刻前所未有过地希望，傅承艺能够陪在自己的身边。 只是想到一直忙乎到刚刚才来向自己报道，还远在上海的男友，凌若水只能无奈地在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可即便是自己的心态很是有些不稳，即便是鲍大医生的建议条条都占着理儿，凌若水仍然觉得，让鲍容瑹陪着弟弟去尝试这第一次的远程接入，总感觉不是很妥当。要不是尼傲在边上一个劲儿地朝这自己使眼色，似乎里面另有什么隐情，凌若水早就礼貌而坚决地上前制止了。 没理会一边若水姐的纠结，尼傲很权威地指挥着鲍容瑹躺在了沙发上，并要求他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做上几次深呼吸，尽量放松，开始努力地摒除脑子里的千头万绪。随着尼傲启动了监测设备的电源开关，病房里开始回响起轻柔舒缓的音乐，还伴随着一个低沉厚实、富有磁性，但更让人有安全感的女声，在不急不徐地数着数“一，二，三，四，五，......十一，十二......＂ 在同一时间，鲍容瑹和凌若山两人头盔上的连接指示灯，也开始一闪一闪的发出红光。只是凌若山的指示灯很快就稳定了下来，不再闪烁，而鲍容瑹的指示灯却一直很有活力地跳跃着，过了好久才慢慢稳定住。 使用神经鞘纤维来实现人体和机体的连接，道理上来说很简单。就是把机器产生的数字信号，编码成模拟的生化信号，然后通过人造的神经鞘纤维传递给人脑进行综合处理。 由于人在清醒状态下，身上各处器官随时都会因为外界的环境变化而产生感应，并且这种感应所带来的动作电位传导，相比人造纤维传递的模拟信号更本源，更精确，以及拥有更高的优先级，所以在当前所拥有的技术条件下，必须让连接游戏的对象首先进入睡眠状态。 这样游戏者的各大感觉器官都会进入休眠状态，刺激造成的神经冲动自然也会相应地大大减少，从而使得对模拟信号的干扰变得最小，进而促使人机之间的连接更容易建立，同时也更容易让人机之间的信息交互保持在最稳定的状态。 为了能帮助游戏参与者能更快地进入梦乡，客户端设备启动时便会持续地发出特殊频率的模拟信号，这种信号能有效刺激脑干的相关部位，从而使人产生想要睡觉的感觉。等到那一闪一闪的红光变的稳定不再闪烁时，也就意味着监测对象的脑电波已经呈现平坦趋势。对于普通的正常人来说，可以理解为是出现了稳定的Δ（戴尔特）波群，也就是进入了深度睡眠的状态。 尼傲看见鲍容瑹终于顺利地进入了睡眠状态，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一转头就看见了直瞪着自己，眼睛里分明两个超级大问号的凌若水，尼小胖随意地耸了耸肩膀，然后故意张嘴露出了一个得意而狰狞的笑容。那白白的牙齿在医院清冷的灯光下泛着寒光，让尼傲原本偏萌的小包子脸，在这一刻突然变得阴森而恐怖，看起来就象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食人魔。 见凌若水丝毫不为所动，尼傲迅速地垮下了那夸张的表情，漫不经心地说：“好歹这设备是第一次使用啊，现成的白老鼠，不用白不用。”没等凌若水有所反应，尼傲还很不满地嘟囔着：“也不知道满脑子想什么呢，这么半天才睡着！等得我都困了。” 凌若水听了恍然大悟，却又哭笑不得：我说尼傲怎么今儿这么好心情，能和他平时觉得矫情，不稀罕正眼看的鮑医生聊到一起去，感情是没安什么好心，从头就打算阴别人一道来着呢。 “鮑医生可算是个好人，对若山里里外外也挺照顾，你怎么能这么对人家呢？”虽然知道尼傲其实还是为了自己，才去算计的鲍容瑹这个“外人”，凌若水还是忍不住白了尼傲一眼，轻轻地责备道，“再说，虽然我们是第一次通过因特网连接服务器，可再此之前，倩倩她们项目组已经测试了快两年了，连康所长也亲自做过不少的测试，你还有啥不放心的？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 尼傲还是那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这不就结了，你都说了也没啥大不了的，安全得很。再说人家是自己愿意的，我又没逼着他做实验。我不过是提了个头，他就自告奋勇地要自己来替你探险。你又何必揪着我不放呢？” 尼傲说着，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平板电脑，随手打开了一个远程登录的程序，开始连接创思的图形监控服务界面。 凌若水看着尼傲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只好无奈地转了话题：“说起来也奇怪呢。鮑医生今天早上还对这新型客户端要在耳朵上钻空持保留意见的，说是大男人钻孔带耳环打耳钉实在是接受不了，怎么刚刚却是那么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你说说你到底对他用了什么魔法？” “我能用什么魔法？你当我是AP啊。”尼傲从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一脸不屑的神情，“我不过是告诉他，傅老大那预订的十个客户端里有他的一个。没想到，作用那么大，人的态度就立马变了。” 凌若水看着尼傲那“完全不****事儿”的促狭表情，又想生气，又觉得好笑，一不留神，一口气并在了胸口，顿时说不出话来，只能拿手指直戳尼傲的头。那么多年了，这家伙还和小时候一样没变过，但凡唆使勾引了别人干了什么坏事被抓到之后，总是摆出这样一副我是无辜的神色来。 尼傲一边躲，一边把平板电脑举到脑袋上做挡箭牌，还不忘记指着屏幕上的监控信号，一本正经地申辩着：“我可是在干正事儿哦。” 凌若水好不容易缓过那口劲来，揉着还隐隐作痛胸口，指着尼傲恨恨地说，“你就坑吧！那明明是傅承艺准备代表创维所，转赠给医院做研究用的，我不过是一时图个方便，在给你的信息里写上了鮑医生的名字，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转赠私人的了？倒时候你让我怎么跟人解释啊？” “这怎么能怪我呢？谁让你自己图省事来着，都不和我交代清楚。连我自己也是才弄明白的，好不好。最多只能是误导，‘欺骗’那么严重的罪名我可是不认的啊。再说了，我只是说他的名字在你给我的单子上，我可没明确说这就是给他私人的好哇！你们可千万别赖到我头上来啊。”尼傲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脸上立刻换成了“惟恐天下不乱”的表情。 “可现在人家在下班时间还主动来帮我们，甚至还被你骗着去做了一把白老鼠，你叫我倒时候怎么好意思和人家讲？”凌若水气冲冲地瞪着尼傲，一转念，又笑了，“哦，没关系了，要不倒时候你来说吧？反正我看你们俩刚刚那架势，就好象看对眼了的王八，说多投契有多投契。好不好，要不就这么说定了。” 尼傲“切”了一声，一抬手竖着五指对着凌若水：“怎么好事就想不起我来，每次这种糟心事就想忽悠我顶在前头！我看着有那么傻吗？”尼傲一边说，一边摇头，脸上全是“老子不干”的意思。 “当真？你确定？”凌若水眼看尼傲这么油盐不进、一副死不认错的架势，不由咬牙切齿地问道。 尼傲看着凌若水有要发飙的意思，态度立马变软了，讪讪地陪着小心，“若水姐，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你当人家真是为了感谢咱们送他一个客户端啊？人家好歹也是大大医生呢，没那么眼皮子浅！人家是因为‘真人秀’的奖品好几百万，这不逮着机会，想要进去先练上个几手呢。” 凌若水听了，顿时觉得对尼傲是彻底无语了：“你还真就是个超级大嘴巴啊！难为我平时还在傅承艺面前帮你辩解。这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儿，你也敢说？！你让我倒时候怎么向人家鮑医生交代？真是的，你这什么敢忽悠，我真是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瞎编的了。” “谁忽悠了，我这是亲耳听真真说的，怎么可能是假的呢？”尼傲不情不愿地随口反驳道。 “真真，哪个真真？”凌若水似乎对这个名字很敏感，立马追问了起来。 尼傲心里一个激灵，靠，自己还真是个大嘴巴，怎么一不小心就给说漏了嘴了呢？嘴里却是一副处变不惊的声调，顾左右而言他道，“真真，什么真真，我说的是我亲耳听到的真正的消息好吗。” “不是真真？我明明觉得你说的就是真真！是不是傅承艺手下的那个陆真真？”凌若水完全不买账，仍然是一副狐疑的样子。 尼傲心里大汗，寻思着，这女人的第六感果然是可怕啊，自己不留神才露的那两个字而已，怎么到若水姐嘴里，居然就能自动对号，而且连姓都给加上了，这自动脑补的是不是也太厉害了？只不过这事到了这份上，那就只能当煮熟的鸭子，必须坚持死活不能不承认：“哪有的事儿，分明是你听错了。” 说完赶紧指指电脑，示意对方自己要干活了，心里却在寻思，是不是该找个机会给傅承艺提个醒呢？这连名代姓的都已经备上案了，那绝不是因为自己刚才的一时之失，保不定傅承艺早就露出了马脚而不自知吧。 看着尼傲这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凌若水不由抿着嘴笑了，不再紧追着问下去。但脑子里想的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尼傲好像最近经常有事没事的登录到创思和人聊天，看来啊，这聊天的对象一准就是这个陆真真了。 凌若水百分之百的肯定，尼傲刚刚不小心从口中露出的那个名字就是陆真真。凌若水打心底偷偷地鄙视尼傲：小样的，还想和我打马虎眼？要不是我今天收到有陆真真签名的包裹，还没准真被这臭小子给糊弄过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怎么说这小子也单飞了这么多年。整日里挑三拣四的，现在好不容易有个能看上眼的。我这个做jiejie的，不知道还则罢了，既然知道了，那怎么都得要帮一把。 对了，一会我就给傅承艺打个电话，倒是要好好问一问这位陆真真的情况。再怎么说，尼傲也算是我们凌家的人，我可得要替他好好的把把这道关。凌若水心中既然拿定了主意，对着尼傲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尼傲表面上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平板电脑上的监控程序，眼睛的余光却是偷偷地瞄着凌若水。陡然看见对方大有深意，“皮笑rou不笑”的样子，顿时觉得一颗心在胸腔里猛然一跳，跟着菊花一紧，脊梁上凉飕飕的。突然变成了被大灰狼相中的胖羊羊，尼傲无意识地在口里含含糊糊，反反复复地念叨起那一句“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