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余老说自己是年轻时逃到山里来的,地主不给活路,他就一把火点了地主的家。 地主家大业大,烧了一个房子不算啥,雇了十几号好手要抓到余老,非得扒皮抽筋才能xiele心头火。 余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一路逃到这山里面就不敢出去了,待了两三年,估摸着地主都已经忘了他了,但是出去之后也不知道怎么生活,反正无妻无子,索性就一直住在这山里面了。 为了找回记忆,一直待在这个地方肯定不是个事,唯一能够继续探索下去的路,就是余老提到的三十里外的县城了。 擦了擦嘴,将碗递了回去,杨天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草屑,向着余老一鞠躬:“余老,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如今身无长物,想先前往县城谋份生计,劳烦您为我指指路。” 余老摇了摇手:“你这小子颇有些倔,你能活着,全凭自己命硬,莫要再提劳什子回报,至于县城一事,天色已黑,山中有些豺狼虎豹,过于危险,你先歇息一晚上,明早我带你去。” 望向窗外,果真日落西山,太阳还倔强的露着个赤红的头皮不肯下去,回过神来的时候,余老已经出了门。 合上了大门,推上了门闩,杨天躺在了草席上,虽是刚才昏迷中醒来不久,脑袋依然是昏昏沉沉的,头顶隐隐作痛,不消片刻睡意来袭, 恍惚之间看到熟悉的手捏着颗熟悉的丹丸递来,自己明明关上了大门,余老是怎么无声无息摸进来的? 杨天吓得大呼一声惊醒,却因为刺眼的眼光不得不眯上了眼睛,拿手挡着适应了一下后,才发现烈日当空,自己身下还垫着草席,草席有规律的颠簸着,起身才看到自己躺在一辆牛车后面。 前面是带着草帽的余老,听到惊呼之后微微侧身看向杨天:“醒了?” 杨天有些疑惑:“余老,这是?” 没想到昨天还和和气气的余老,哼了一声便转过头去:“你小子,说是要出山,一大早上怎么叫都叫不醒。你知道拖着你上了牛车差点让我闪到了腰。” 虽然奇怪余老的态度变化,想了想可能是自己确实辛苦到了老人家,只能连忙表示歉意。 余老并不领情,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还有一刻钟就到了,到时候你自己进城去。” 接下来的一刻钟里,余老不主动开口,杨天也不知道该说些啥,两人沉默不语。 杨天只能继续尝试回忆,他发现自己的记忆不是完全缺失,比方说,他知道牛,却想不起来自己是从何处或者何人处知道牛,越是思考,反而越是得不到答案。 某一刻,牛车突然停了下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听到了鼎沸的人声,杨天知道,县城到了。 麻利的爬下牛车后,还没来得及和余老告个别,那头老黄牛已经踩着小碎步离开了。 不知何事而惹怒了余老,杨天朝着他一鞠躬,只能将恩情谨记心中。 转身离开的余老轻轻哼了一声,嘴角微微翘起:小子倒是有礼。 下一秒钟余老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死死咬住牙关,脖颈变得粗大,似是作呕之人下意识锁住喉咙,双颊鼓胀,憋得面红耳赤。终究还是没有抑制住,吐出来了一张人皮一般的东西。 沾满粘液的人皮随风而长,如吹了气的气球,化作了另一个头颅吊挂在余老脖颈处。 另一个人头脸色和蔼,慈眉善目,却是昨日杨天所见余老形象。 吐完以后,余老气血活跃了许多,脸色却变得更差了,阴沉漆黑,低声喝问道:“你出来做甚?昨日被你钻了个空子,要不是发现的及时,又要叫你凭空害了一条性命。” 满脸笑容的脸却是轻轻摇了摇脑袋:“此话做何解?分明是你自己也想研究研究那少年,不然我如何能够钻你的空子?我只不过是将你心中的恶释放出来而已。” 余老本人却被其所惹怒,右手剑指向着另一个头颅戳去,随着剑指不断深入,剑指上附着的剑气让头颅被刮的血rou模糊,余老自身的脸也是鲜血流个不停。 随着越来越深入,头颅脸色不变,余老自己的气息却越来越虚弱,头颅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因为血rou变少,露出的眼睛显得格外的大,仿佛血rou模糊的不是自己。
头颅啧啧了两声,开口道:“便是你的分光无相剑诀也伤不得我分毫,最后死的只会是你,而我也将脱离你rou身的限制。咱俩待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我还不了解你?把我困在这儿不就是你的目的吗?戏是演给台下观众看的。” 沉默了片刻,余老收回了手,脸上血rou开始蠕动、复原,极短的时间就恢复了原貌。 头颅摇着脑袋,嘴中啧啧称奇:“这小子,无命人,明明只是个凡人,前不见百年经历,后不清未来所往。”转头看着余老本来的脸,一模一样的脸互相映在对方的眼里:“我不清楚你是真的不好奇,还是故作清高。我是没忍住,便喂了他两粒殇丸,吃了第一粒这小子撑了过来,算是如今见着的第一人,我便没忍住又喂了他一粒,没成想还吊着一口气,不死不活的到了晌午,我还以为这小子要就这样死了,竟然靠着中午阳气旺盛,硬生生爬了回来,要不是这样我还真想再。。” “够了!”余老呵斥一声,头颅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是我对不住那小子,殇丸吃了便无药可治,若是我早点察觉也不至于被你做这种事,我以天道起誓,今生护这小子三次性命,如有违约,三尸暴动、三魂入无间幽冥,七魄破碎不得轮回。” 随着誓言的落下,余老全身的皮肤一阵鼓胀,皮肤下似乎有着活物游动,但是皆被余老压下,片刻后恢复了正常。 头颅似乎是对虚无缥缈的天道畏惧不已,余老立誓的时候便主动缩了回去,待余老气息彻底平静才钻了出来。 “没想到你为了个凡人小子做到这步。” 余老摇了摇头:“这是为了提醒自己我还是人,而不是你这种不伦不类的怪物。” 头颅“嘎嘎”怪笑了两声,似乎是对怪物两字非常受用。 轻轻挥鞭,牛车再次动了起来,慢慢消失在了虚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