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正义的代价
国子学院的宿舍需要长时间的重建,生员们暂且被集中到了城北的兴福客栈住宿。 客栈大堂里,顾鸣雪递给徐彧一把钥匙。 “这是你房间的钥匙,二楼四号,早点歇息吧。我在一楼四号,有事可以找我。” 与顾鸣雪分别,徐彧上楼安顿了下来。房间不大,单人床、小桌、窗台,陈设朴素而整洁。 从小吃摊回来的路上,摊主的那双手一直在徐彧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练个千遍万遍,也都会了。” 这是摊主说过的话。 第二日,天刚放亮,徐彧便早早地起了床。客栈对门就是一家杂货铺,一见徐彧进门,老板热情地迎了上来。 “这位客官,想买点什么?” “一支笔,一个砚台,三块墨,再拿些纸。” “纸要多少?” “三千张。” ………… 西苑的康明殿内,皇帝正在批阅奏折,王皇后陪在他身旁,整理着案上的文件。 “臣拜见皇上。”刘通腰系宝刀,进殿跪拜。皇后见状,起身退避。 “何事?” 刘通呈上文书,说道: “禀皇上,已经查明,前些天出现在国子学院的刺客,是十六年前叛逃至极北冰原的散修。” 极北冰原是魔族的地界,且刺客叛逃的时间十分敏感,正是皇帝登基的那一年。这预示着一场大变故即将到来,沉寂百年之后,他们终究还是按捺不住野心。 “哼。”皇帝怒而拍桌,“父皇所说果然没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一百多年了,这帮魔族还是贼心不死。传所有内阁大臣立刻来见。” “是。” ………… 徐彧搬着沉甸甸的一大摞纸回到客房,在桌前坐下,摊开羊皮书,摆好文具, 他要做的事很简单,就一个字:抄。 这个办法很笨、很蠢,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所以也是最好的办法。 从白天抄到黑夜,再从黑夜抄到正午,写满的纸在床上铺成了一摊。期间,徐彧只睡过两个时辰。 诡异的是,虽然徐彧每时每刻都想把这些文字刻进脑子里,但它们就像有意识一样,抗拒着徐彧的记忆。 努力了一整天,半个字也没记住。 “嘭————!” 楼下传来砖块碎裂的声音,徐彧推开窗户观察,只见一名男子被拍飞到客栈外墙上,砸得墙体凹陷、墙皮脱落,躺在地上口吐鲜血。 “夫君!”一位衣着朴素的妇人扑向男子,抱着他哭了起来。 王连山和谢进站在街心,街坊们围在一旁指指点点。看来,就是这两人动的手。巡街的衙役提起长棍,匆匆跑来。 徐彧心里一颤:什么大仇大怨,要当街给人打成重伤? “官爷做主啊!这两人抢了我的血灵芝,还把我丈夫打成这样!”妇人拽着衙役的衣袖哭了起来。 王连山狂妄地盯着妇人,说: “你的?这是我花银子买来的!两个穷鬼,不就想讹我钱吗?!” “王连山!”凹坑旁的窗户被推开,顾鸣雪探出头来,愤懑难平。 兹事体大,徐彧不能坐视不理,他放下笔,朝街上走去。 衙役打量了一番四人,王连山和谢进身披绸缎,腰系金银,又敢在京城当街闹事,后台一定很硬。而妇人和她的丈夫,却不过是普通百姓。 其实谁对谁错,衙役完全心知肚明,他当差二十多年,仗势欺人的事,早已见了太多太多。但现在不是维护公理的时候,他惹不起这俩纨绔子弟。 “姑娘,听句劝,跟二位爷认真赔个礼、道个歉,今天这事儿啊,就算过去了!” 劝过妇人,衙役又堆起笑脸,对王连山和起了稀泥: “二位爷,我在这街面上当差,也有二十来年了。她不懂事,还请赏个薄面,别跟她一般见识。” “好啊……好啊!你好歹也是吃皇粮的人,也跟他们串通一气是吧?你不管,我就去报官!”妇人怒不可遏。 “哈哈哈哈!报官?去吧!去试试官府会信谁的话!”谢进捧腹大笑。 “够了!”徐彧带着顾鸣雪拨开人群,来到王连山身前。 “呵,徐彧!我正愁找不到机会收拾你,你倒好,自己送上门了!”王连山说。 “怎么证明血灵芝是你买的?”徐彧问。 “那你又怎么证明不是我买的?” 王连山耍起了浑,徐彧一时哑口无言。 “我夫妇二人,在白石林里出生入死,才在山崖上采到这株灵草,这些伤还不够证明吗?!”妇人撩起袖子展示伤口。 “这就算证据?兴许是磕的碰的呢!口说无凭,得有人证!”王连山说。 “白石林本就危险,十里不见人烟,哪里去找证人?你存心刁难我们!” “等等。”顾鸣雪发话了,“你说血灵芝是你买的?” “正是。” “那好,什么时候、在哪里、问谁买的、花了几两银子,说详细点。你俩这些天没出过城,我很清楚,和你们做生意的人还没走远吧?以我爹的人脉,一定可以把他找出来,与我们当面对质。” “顾鸣雪,这件事与你无关,你最好别插手!”谢进攥紧拳头,咬牙切齿。 “怎么,我看你们是心虚了,不敢编了吧!” “哼!算你走运!”
王连山把血灵芝扔在妇人脸上,正要离开,却被徐彧叫住了。 “等等!当街把人打成重伤,总得有个说法,就这么走了,合适吗?” 谢进摸出一把碎银扔去,恶狠狠说道: “赏给你们买棺材!” ………… 将夫妇二人送回住处休息,又替他们置办了些水果、棉被、疗伤丹药,徐彧和顾鸣雪忙至深夜才回到兴福客栈。 “师姐,帅气!” 徐彧坐在大堂里,一边吃面,一边夸赞桌对面的顾鸣雪。 “举手之劳而已。”顾鸣雪喝了口茶,努力掩盖着心中的得意。 “完了!完了!”唐彦慌慌张张地冲进大堂。 “看把你紧张的,什么情况?”徐彧问。 “我听说,你俩掺和王连山的事了?” “没错。” “完了完了,坏了!” “那照你的意思,我们就不该管,该任凭他们欺压百姓吗?”顾鸣雪皱起眉头。 “该管!但也要讲方法!以王连山和谢进的性格,他们哪肯善罢甘休?你们看似好心,实则是把那对夫妇往火坑里推啊!” “你怎么不早说?”顾鸣雪着了急。 “我刚从京郊回来,这还是客栈掌柜告诉我的!” “别吵了!”徐彧匆匆起身,“赶紧去那夫妇的家里看看!” 三人出了客栈大门,却见王连山和谢进坐在街边的小吃摊里,镇定自若地吃着夜宵。 “哟!顾师妹,这是去哪儿啊?”谢进嘲讽道。 “回来再找你们算账!” “慢走!”王连山朝三人摆了摆手。 ………… 简陋的平房里,男人躺在床上,已经咽了气。他的胸前有一道深及心脏的伤口,流出的血液糊满了床铺。 而那位妇人则缢死在了房梁下,双手带血,脚边插着一把钢刀。 三人为眼前的景象所震惊,真被唐彦说中了。 “像是女人杀了丈夫,然后自缢身亡。”唐彦说。 “你信吗?”徐彧问。 “当然不信。但我检查过了,没有打斗和破门而入的痕迹,甚至没有脚印。我们抓不住王连山的把柄。” “没人性的东西!两条人命,他们必须偿还!”顾鸣雪怒发冲冠。 “不要急。”唐彦从腰间取出扇子,“血债是一定要血偿的。但还是那句话,要讲方法,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