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国子学院
天下最为繁华之地，非京城莫属。 这里乐坊酒楼林立，商贩穿梭于人流，空中不时有显贵子弟骑着异兽飞过。 徐彧在城里兜兜转转，两个时辰后，终于在皇城脚下找到了国子学院。 京城共有两座学院，分别是礼部直辖的国子学院，以及兵部管控，为军方直接输送人才的聚星院。 名义上，国子学院为天下学院之首，享有最优渥的资源供给。但兵部肩负巩固边防的重任，聚星院的人才缺口向来很大，所以京城两院之间，经常因为争夺生源而产生矛盾，摩擦不断。 国子学院的大门被一道禁制笼罩，紫光流动，不少生员进进出出。有名守卫头戴宽帽、怀抱钢枪，正靠在门柱上睡觉。 徐彧正想进门，刚一靠近，就被禁制弹开，倒退几步。 此时，两名生员正踏出大门，向外走去。一人名叫王连山，他生得矮矮胖胖，腰似磨盘、腿似木桩，脸上横七竖八地长满了横rou，额头和下巴上各有一颗大黑痦子。 另一人名叫谢进，生得瘦瘦高高，远远看去，就像一根竹竿串在了衣服上。他的颧骨凸起、鼻梁高挺，再配上薄得异于常人的嘴唇，简直一副尖酸刻薄的面相。 二人看见了徐彧这尴尬一幕，顿时拍手大笑。 守卫被动静吵醒，心中不快，抬起帽檐瞪了徐彧一眼，问： “什么人？” “我想进学院学习。” “启明前期？回家去吧，这里不适合你。” “可是有什么说法？” “想成为国子学院的生员，就得去麒麟阁接受试炼。” 说着，守卫指向门内，一排行道树后，隐约可见一座楼阁。 “官府多次明文告知，至少达到启明后期修为，才能有一成把握。但每年还是会有心怀侥幸的赌徒去麒麟阁里送命，所以就有了这大门前的禁制：低于启明后期，一律不得进入学院！” 徐彧陷入思考。听师傅所说，自己进国子学院，应该很有把握，现在却连大门都进不去，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王连山和谢进二人，见徐彧不肯离开，也停下了脚步，在一旁等着看好戏。毕竟，嘲笑不自量力的人，已经成为了他们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娱乐。 “这小子还不走，估计要被守卫揍了。”王连山说。 守卫快失去耐心了，午后日光灼眼，他只想睡觉。 “不愿走了？”守卫问。 徐彧没有说话。 “这么办，那头镇门狮，你要是能把它击退两丈，我就让你进门。” 一对镇门狮立在大门两旁，高四尺，宽两尺，散发着冷黑的金属光泽。 徐彧别无选择，走到一旁，抬手对准狮子。守卫笑了笑，拉下帽檐继续睡觉。 这对镇门狮，由百年陨铁制成，总重一万两千斤。这小子能把狮子推动半步，都算烧高香了。 徐彧一念闪过，所有真气粗暴地喷涌而出，狮子被击退三丈，撞在另一头石狮上，迸出几条从头至尾的巨大裂纹，金属的碰撞声响彻整条街道。 不少行人围到镇门狮旁，三三两两地议论着。有不怕事的伸出手去，摸了摸狮子上宽达半寸的裂痕。 “什么人？来这里出风头？找死！”王连山一脸不屑，拉着谢进离开了。 守卫一跃而起，一把拉过徐彧，拽着他的手说： “你小子，好啊！敢在这里闹事？没你好果子吃！走，跟我去见院长！” 守卫叫了人来，把徐彧按在门柱上，自己从怀里拿出鱼符，嵌入门旁机关内，禁制消散。几人便押着徐彧向敬一堂走去。 敬一堂，是院长起居办公的场所。位于国子学院最深处，紧靠着皇城。 路上，徐彧见数名生员匆匆忙忙，一路跑着向大门去了。听交谈声，像是前去调查巨响的。 堂门前，守卫敲门。 “何事？”门内院长问。 “院长大人，闹事者带到。” “这么快？进来吧。” 几人进屋，守卫关上房门。 院长顾惟中，正在桌前批阅公文。 “说吧，他做了什么事？” “我站岗的时候，他用真气拍飞了镇门狮，撞得全是裂痕。那动静，估计您在这里，也听见了。” 神识所到，顾惟中探明了眼前少年的修为，只有启明前期。 用真气拍飞六千斤的重物，至少要有媲美启明后期的真气积累。如果确是这少年所为，那他也算颇有天赋，是个值得认真培养的好苗子。 “属实？”顾惟中问。 “属实！绝对属实！就是他！”守卫答。 “你叫什么名字？”顾惟中问。 “徐彧。” 一个从未听过的名字，这少年是什么来历？顾惟中有些好奇。 “从哪里来？” “自小和师父一起住在长乐山。” 长乐山，在顾惟中的印象里，那里是满天飞雪的不毛之地。那徐彧又怎敢如此嚣张，在国子学院门前制造混乱？ “为何要对镇门狮动手？” “守卫说，我要是能把它击退五步，就让我进门。” 顾惟中听了，哭笑不得：守卫不过是想羞辱徐彧一番，却没想到这愣小子的能力，超乎他的想象。 “罢了，坐吧。”顾惟中向来爱才，还是决定看看徐彧的实力究竟如何，若真是天赋异禀，门前的小sao乱也不算得什么。 徐彧一坐下，顾维中的神识便紧随而至，直奔徐彧的丹田而去。 顾惟中倒吸一口凉气：这丹田有如一块广袤的平原，四周水草丰满，真气浓郁，中心却被混沌笼罩，充斥着狂暴的烈风。 命令其余几人离开，关上门后，顾惟中忙问： “你到底是什么人？” 顾惟中执掌国子学院数十年，也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丹田。 “这……我也不知道，师父说，我是婴儿时被他捡到的。” “你师父是谁？” “不清楚。这么多年，我只叫他师父，师父从没讲过他的经历。” “这混沌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从我记事起，它就在那里。” 混沌是最本真的天地力量，自开天之日起，就已消弭世间。因此，这绝不可能是天然存在的，一定是某位大能的手笔。顾惟中推测，这位大能的实力，在当今的人族世界，至少能排进前五。 至于那些烈风，则超出了顾惟中的认知，就算翻遍史书，恐怕也找不出此等异象。 一连串的古怪问题让顾惟中产生了顾虑，徐彧一问三不知的状况，也让顾惟中很头大。万一徐彧是魔族jian细，亦或者，他曾得罪过某位大人物，那他这个院长，可就不好说了。 但几番权衡之下，他还是决定留下徐彧。 就算徐彧的来历存疑，可能是魔族jian细，或是得罪过某位大人物。他现在还很弱小，留在学院内，自己能完全掌控他，就算有风险，在也可以及时掐灭，不至于在危机爆发后无法补救。 而且，顾惟中隐隐感到，徐彧的天资或许远不止于此，国子学院当今最优秀的学生，大师兄曹山，可能都无法与之比拟。 顾惟中很想赌一把。 “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在学院里暂住。如果一个月后，你通过了麒麟阁试炼，就能正式加入国子学院。” “拜谢院长！”徐彧作揖称谢。顾惟中不仅不追究镇门狮一事，还破格收留了自己，着实令他有些感动。 “先别急着谢我。你虽然能以启明前期修为，爆发出启明后期的真气，但真气只是功法的基础，你实战的对手，也不是镇门狮。以你现在的实力，距离通过入门试炼，还差的很远。能不能真正成为学院的一员，还得看你自己。” 当务之急，是给徐彧找一个合适的住处。考虑到徐彧的身份，顾惟中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让他和那位唐家大少爷同住最为合适。 依国子学院规定，两人一间院子，分住两间屋。唐家大少爷唐彦，已突破鉴心境，比徐彧高出两个大境界。 并且，唐彦有多少护身宝物，没有人摸得清。就算徐彧有什么想法，也奈何唐彦不得。 与唐彦一墙之隔的，就是自家女儿顾鸣雪，徐彧有什么举动，也好及时向自己汇报。 前往宿舍的路上，徐彧见有一只游隼叼着灵草，四处飞蹿，游隼身后跟着一位女子，不停地追赶。 游隼飞飞停停，还时不时回头看看女子，不像是想抢夺灵草，更像是在捉弄她。 不多时，游隼发现了徐彧，见着新面孔，游隼更兴奋了，扔下灵草，直冲徐彧飞来。 “躲开！”顾惟中一把将徐彧拉到身后，但敏捷的游隼一个急弯，还是叼走了徐彧的银剑。 “诶！回来！”徐彧慌忙追赶，不料游隼一个回身，对着徐彧右肩轻轻一幢，徐彧失去平衡，掉进了路旁的水沟里。 顾惟中见游隼闯祸，也不再客气，放出一道真元，锁住了游隼双翅，让它摔在了石路上。 女子来到沟边，把手递给徐彧。 那女子上着白袄，下穿红裙，肤若凝脂，手如柔荑，如同一块无暇的美玉。并不华丽的饰品与容貌相映衬，恰到好处。虽年龄与徐彧相仿，却透着一股端庄而文静的气质。 然而，不知为何，一股与年龄和容貌极不相称的幽怨，却总是盘旋在女子眼中，挥之不去。 风吹过，一缕长发飘到徐彧眼前，女子将头发理到耳后。徐彧整个人呆住了，自小在长乐山长大的他，哪见过如此佳人，一时竟不知该看哪里。 “起来吧。”女子说，徐彧的脸红成一片，她也并未点破。 “啊，好。”徐彧回过神来，拉着女子的手站起身来。 徐彧的衣服，自腰以下，已经湿透，不停滴着水。 “整天没个正形，这个月你都别想出门！”顾惟中上前，一把夺下银剑，向着游隼的脑袋拍了一巴掌。 “爹！”女子听了，连忙为游隼求情。游隼听了如此处罚，也低鸣数声，认错不迭。 徐彧有些尴尬，让他没想到的是，此人竟是院长的女儿，也更没想到，与同窗的第一次相遇就如此狼狈。 “不行，今天必须治治它。再不管管，明天它就要把敬一堂拆了！” 顾惟中心念一动，游隼被真气裹挟，扔进了顾鸣雪的院子里。顾鸣雪朝着游隼跑去，顾惟中则带着徐彧进了唐彦的院子。 唐彦正躺在椅子上，于树下纳凉。椅子旁有一石桌，摆着一只金银错紫砂茶壶。 “又来？”唐彦抬头看了一眼二人，随后又躺回了椅子上。 “唐彦，这次不同寻常，希望你能理解。”顾惟中说，“徐彧，刚才的事，我替鸣雪向你赔个不是。我平时对她，确实疏于管教。这位是唐彦，以后你们就是舍友了。你先去换衣服，余下的事，我来向他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