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食尸族陨

    第二日林无患醒来后觉得双眼仍有疼痛，也不知道这个症状要维持多久。还好疼痛可以忍受，白日里视力也没有什么异常。林无患便不再理会眼痛。

    伊古丽咳嗽已经明显减轻。一家三口人出屋在大厅吃早餐，商量是否要退房出发。

    这时看到大厅多了不少人。沈千驰正对着数人发话。几个人领命鞠躬后离开。

    沈千驰看到了林无患，便走过来。林无患赶紧起身。他俩刚刚共同经历过生死，感觉彼此之间有兄弟战斗情谊。

    林无患向沈千驰介绍他父母。沈千驰也介绍自己，说自己是漕帮的，漕帮运通四海，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他帮忙。

    伊古丽奇怪二人是怎么熟悉的。林无患赶紧说是前日采药二人遇上了。伊古丽本是经商之人，头脑灵活。便向沈云清打听如何去白云山脉。

    沈千驰有些惊讶，问道：“你们是否要找白云山派？”

    伊古丽点头。她本来身子底就薄。这三个月风餐露宿，寻思难以到达白云山脉。听说对方是漕帮，心中有了盘算。

    大宇国境内有两大江入海。北为广河，南为九龙江。九龙江有九条主要支流，流经地域广阔，人口众多。漕帮立帮百年，经营有方，财力雄厚；帮内人才济济，奇人异士辈出，号称大宇国第一帮派。

    伊古丽对漕帮早有耳闻，有意借漕帮之力早点到达白云山脉，因此便出口试探沈千驰。

    沈千驰继续问道：“不知何事找白云山派。”。

    伊古丽心想如果乱编一个理由，瞒不过沈千池这个老江湖，反而失了信任；不如先说点真实的情况。于是回答道：“林无患从小患病，看了许多大夫都看不好，听别人说白云山派医术天下第一，想去看看。”

    沈千驰说道：“那倒不必千里迢迢赶到白云山，离此三百里的汉中城就有固元医馆的分馆。”

    伊古丽心思机敏：“有到凉州看过苄陈皮大夫，说先天肺疾，汤药难起效，除了找白云山派的大夫外，还要看看是否有缘遇上有仙术的道长施救或者有缘入白云山派修道。”

    她这话都是实话，沈千驰看不出破绽。他再看了看三人，三人外表并不像能人异士。但林无患和那条虫子颇为怪异。沈千驰走南闯北那么多年，没听说过或见过有这种虫子。他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林无患被阴阳虫咬了却还能动弹。现在林无患父母在，没法问，只能以后找个机会看看。

    于是沈千驰便说道：“不瞒大哥大嫂，我是白云山派水门弟子。可以帮你们引见青木门夏师叔公或苏师叔他们。不过现在你们要随我到襄阳府。等我处理一些事务后，我们再乘船去汉中城。到时联系固元医馆的师兄弟们给无患先瞧瞧。”

    三人大喜，想不到居然能遇见白云山派弟子，于是收拾行李，跟沈千驰一行离开小镇前往襄阳府。

    路上沈千驰偷偷问林无患为何被虫子咬了还能动。林无患回道：“可能是长时间用虫毒治病导致体质异常。”

    沈千驰想了想，笑道：“有可能，襄阳府就有一种人，专吃毒rou吃到百毒不侵。”

    一行人先到了襄阳府。刚进城门，沈千驰手下就赶来禀告，说知府大人有事要请沈千驰赶去商议。

    沈千驰问道：“何事如此急迫？”

    手下靠近他耳边说道：“听说食尸族被灭族了。”

    沈千驰诧异道：“这种脏东西，谁见了还不是躲远远的，没听说哪个帮派敢得罪他们。”

    他口中所说的脏东西是襄阳府最臭名昭著，也最令人恐惧的一个族群，叫食尸族。臭名昭著不是说这个族群横行乡里、干尽坏事。相反食尸族不与外界交集，独来独往。臭实在是因为他们身上的体味太臭了。

    据说食尸族祖先原是一家穷人，父母和子女共五人。五人均得肺痨。病久丧失劳动力，只能乞讨为生。一家均得肺痨在当地少见，被周边人视为瘟神避之不及。五人连乞讨都讨不成，流落九龙江边，饥寒交迫，眼看即将饿死。意外发现岸边躺着一具新鲜尸体。无奈之下只能烹尸而食，暂时保全性命。

    九龙江源头来自高原高山积雪融化。襄阳府以西有许多民众认为九龙江来自天上银河之水，将其视为神河，认为死后葬身江中，灵魂会随将江水流入天堂，因此水葬成为襄阳府以西许多地方的习俗。

    当时天气转凉，西部又发生一场部族战争。许多年轻战士尸体被水葬而漂流而下。五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捡了尸体分尸制成rou干储存而食。

    那个年代，肺痨病时有发生。想不与肺痨接触几无可能。而存活下来未发病者体内已产生对抗肺痨的精血，后世又称抗体。这五人吞食年轻战士的尸rou，其实间接吸收了对抗肺痨的精血。后世有传言人血可治肺痨，其实有错误，只有那些有抗体的精血可能有作用。因此这五人居然没饿死，数个月后肺痨居然减轻。五人重获新生，也不想重回耕作。遂在江边以此为生。有时取了尸体陪葬品，跑到外地换取一些生活用品。

    后来发生饥荒战乱。五人还救了几个人，靠死人rou干渡过困难时期。战后他们的秘密才被发现。人们认为五人身上有鬼魂护体才能免于肺痨和战乱，不敢杀了他们。五人得以保全性命。

    后来有许多走投无路之人投奔他们，慢慢壮大。岁月变迁就形成现今的食尸族。武帝治下，天下富足。江里葬尸，多种弊端。朝廷下令当地官府移风易俗。不想屡禁不止，难以根治。

    最后襄阳府每年花了一些银两给食尸族，除了默许他们食尸外，另外还负责清理一些腐尸等。食尸族成为九龙江的官府地下清道夫。

    食尸族除官府外，另外就与漕帮有打交道。毕竟有一些基本物资如盐、铁器必须从漕帮处交易而来。

    食尸族首领是他们的祭司余铁骨。此人在江湖中籍籍无名，知者只有寥寥数者。与其偶有打交道的，漕帮罗长老算一个。罗长老卦知未来的本事名满天下，声望颇高。他对余铁骨十分尊重，因为余祭司一项本事天下无双。

    食尸族分食尸体前，必先拜祭祷告，先感谢亡者赐予食物，接着祈求上天让亡者顺利进入轮回。生死有界。这个世间可以见到半仙、妖魔，但就是没有见到鬼魂。食尸族时常接触尸体，会收到来自地下的一些信息。食尸族的祭司有通鬼魂之能。余铁骨可以感知尸体或物体遗留一些信息，简单总结他可以知过去，这就是他天下无双之处。

    半年前食尸族寻到一尸体。余铁骨感知尸体怨念颇重。众人从他身上找到半块玉环，上面刻着：天帝开五库，山海林原洞。

    余祭司看到有天帝五库这四个字，不由面如死灰，直骂倒了多大的霉，竟趟上世间第一混事。原来十年前白云山一件神迹，掀开天帝五库这一传说。十年前某一日清晨，白云山弟子打扫主殿时，发现原在大殿里的刘宗祯道长石像被移到了殿外，石像已变成另外一个模样，他在石地上做出以指代笔的动作，手指停在“洞”字的最后一横上。写的正是“天帝开五库，山海林原洞”十个大字。

    白云山派本以为是有人另外塑了一个石像。但仔细观看，石像正是原来那副石像，因为石像上的刻字、烟熏的痕迹都和原来的一样。而他写的四个字，众人从刘宗祯道长遗留下的书信等真迹做比较，发现笔迹一致。不由人不信这是个神迹。一时间天帝五库的说法不胫而走。无数人垂涎觊觎，但此后再无线索。

    曾有人想用高价请罗长老算卦找寻线索。罗长老打死也不敢。罗长老早年娶两妻均难产而亡，胎儿也死于腹中。算卦之人泄露天机，害怕老来遭恶报。罗长老名叫长嗣，眼看就要绝嗣。便不再敢起大卦，并散去家财救济穷人以积阳德。幸好中年再娶一妻，生了一女。罗长老不敢嫌弃是女娃，感恩戴德换尿布去。

    余祭司寻思这个玉环是个祸害，人为财死，恐怕会给族群带来灾难。当务之急就是快点扔了这个烫手山芋。他赶快联系漕帮罗长老。罗长老碰巧在汉中城。

    罗长老近日得到一宝物，觉得宝物似乎蕴藏极大天机，本想叫余祭司感知一下。不想余祭司反而先找自己。于是带着宝物赶来。

    余祭司将事情缘由告知罗长老。罗长老当场一脸惊愕。他从怀中取出一物件。余祭司一看是半块玉环，上面写着：“西南瘴气林，人面鸟护体”十个字。玉环一对合，上面的裂口互相吻合，二十个字排列流畅，正好配成一个完整的玉环。两人面面相觑。

    原来罗长老近日也做了一个梦，梦中指示说汉中城外有宝藏。他起卦算之，吩咐手下去汉中城外某地寻宝。果然在城外某个古墓中寻到这个玉环。结合两块玉环所示，天帝五库第一库位于西南瘴气林。瘴气林，最要命的是瘴气。人面鸟护体，大概是说人面鸟身上有医治瘴气之法。

    余祭司用心去感应玉环残留的信息，真的感受到了人面鸟的一些信息，而且人面鸟位置就在附近。他将感应到的信息告知罗长老，并将自己的一半玉环也给了罗长老。罗长老接过宝物，对余祭司抱拳说：“余兄，你我相识多年。你知过往，我卜未来，都是泄露天机之人。今日估计是老天有意向你我告知五库开启之事。不是祸福如何，我且为兄长卜一卦，可否。”

    余祭司笑道：“你不怕折你寿吗？”

    “哎，今日之事我总觉心神不宁，你我兄弟一场，折点寿不打紧了。”

    罗长老卜了一卦，脸色大变：“余兄，大凶之相，恐贵派近期有血光之灾。”

    余铁骨面色苍白：“怪不得我连着数日梦见已故的老祭司对我哭泣。长嗣，可有解救之法。”

    罗长嗣摇头道：“我卜不到。”

    余铁骨叹气道：“毁人尸骸，有损阴德，因果循环，终有报应。”

    两人告别，罗长嗣心中感伤：“此去一别，再见怕是人鬼殊途”，虎目含泪，拥抱余铁骨久久不肯松手。余铁骨倒很释然：“长嗣长嗣，该走了，放心，要死我也等到你外孙出生了再死。”

    罗长老日夜兼程赶回漕帮总部，告知帮主沈万川。沈万川素有野心，立即谋划，因而才有了后续沈千驰射杀人面鸟一事。

    沈千驰赶到府衙。知府郑奕文正焦急等他。漕帮靠江为生，九龙江一线的官府和漕帮早有来往。两人本是旧识。当下不再寒暄。郑奕文唤来食尸族存活之人，将事情经过告知沈千驰。

    存活之人年纪大约二十岁，男性，打扮并不太怪异，脸上少量涂些白色粉末。食尸族有个明显的妆容，会将尸体的骨头磨成白粉涂于脸上，一来恫吓他人；二来长年食尸，体内尸毒外溢，全身皮肤时有破溃流脓，用骨粉来掩饰难看的皮肤。

    此人叫余庆生，任食尸族使者，负责食尸族外出购物，交流沟通等。食尸族人口不多，近六百人。平日除打捞尸体外，也得种粮、捕鱼、养猪喂鸡等等。毕竟江里不是每天都有尸体的。族里琐碎事情不少，因此余庆生时常要出外办事情。为避免引人关注，他打扮不敢太与众不同。

    此次余庆生奉命出去寻找族群移寨新址。罗长老一卦让族群人心惶惶。余长老便有了移寨念头。

    余庆生半月后从外回家。在寨门外就见到地上血迹斑斑，一股血腥扑鼻而来。他惊得两腿发软，进入寨门只看了一眼，便吓得魂飞魄散，瘫倒在地。见寨内一片狼藉，遍地尸体。尸体个个被开膛破腹，处处掉落各种脏器。已有数只野狗在啃食脏器。此景说是地狱也不为过。余庆生心中记挂妻儿，咬牙起身跑回家中，见妻儿已不见踪迹。他寻找一圈，不见妻儿尸体。余庆生悲愤交加。转身直奔府衙，敲鼓鸣冤。

    知府郑奕文一听余庆生所说，目瞪口呆，赶紧出动所有衙役前往食尸族村寨。仵作进寨一看，被吓得面色焕白。其他人看到的，纷纷跑一旁呕吐。最后仵作过来汇报：说发现尸体二百多具，祭司余铁骨已死，无数尸体身上肺脏被挖走，尸体死亡时间约一到二日；另有三百多人失踪，下落不明。

    死亡、失踪人数如此多，郑奕文赶紧呈文加急上报。这边询问余庆生是否有线索。余庆生想想摇头，说：“近年来我族并未与他人结仇。这几年每年有淹死失踪几个。近期异常之事只有一样。半月前漕帮罗长老曾来我寨，并卜卦说我族有血光之灾。”

    郑奕文回襄阳城后，赶紧命人去漕帮分部，告知此事。第二日，听说沈千弛回来，就叫人赶紧过来请沈千弛。

    沈千驰听了也一样目瞪口呆。这时听到屋外有人叫道：“白云山派神仙来了。”

    沈千弛赶紧起身出屋。见十余人从天而降。为首一中年男子苍髯如戟，目光如炬，不怒自威；其后跟着一中年女子，琼花玉貌，冷若冰霜；第三排是一中年男子，竹清松瘦，温润如玉，眉长眼挑。后面跟着均是年轻人，其中一女子，年约十六，亭亭玉立、明眸皓齿，长得极美，很是吸人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