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光明 The Second
“太荒凉了！”莉琦向前空踢了一脚。“和大多数人的绝望截然不同呢。”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雨沫问道。 莉琦向雨沫笑道：“疯狂地屠杀自己的仇敌们，甚至无限制地残害自己，以及不停地杀害各种人来让自己取乐，借此维持这个绝望的世界。” “你到底见过多少啊？”雨沫感叹道，“那我们在这里很安全吗？” 一个从后方闪现从左至右迅速冲击树林的声音在雨沫身后飞过。雨沫本能的应声回头看向右边的方向。莉琦望向距离她们两人很远的地方，极细微视野里的挺拔的玉米田和齐整的小麦田似乎比自己的一根手指都小，她回头微笑地看着雨沫。 “非常安全，有我在！”莉琦歪着头笃定地说道。 像是被蒙了一层灰色纱巾的天空，散发出刺骨清冷的迷幻样的灰白反光，似乎没有一点来自头顶的湛蓝，无数粉红的斑点印满了整片天空，有几只挂着八字胡须的球形毛绒的白鸟在她们头顶上方盘旋遨游，悬挂于天的巨大木制弓箭不停地对着它们射猎，那些球形毛绒的鸟儿便一个一个地接连从空中坠落，成群的沾染着赤色的毛绒绒的尸体掉落在她们的脚边。游丝横路，每迈出一步都大费力气，布满不规则坑洞的沥青小路，路旁铺地的枯黑的红落叶以及硕大粗壮的黑色杨树似乎要将她们挽留。从自己的双脚落在这片土地开始，一股又一股嗖嗖的冷风不断似尖刀般地划开她们的颈脖，然后从那其中再流出相对guntang的人类体温。像一条处处被啄出轮胎大的洞口的沥青小路，从其中突显出仅有几条的出路以供她们行走，然而却不能阻止她们前行的步伐。从高处俯瞰，有着电线杆般粗壮轮廓的杨树在小路两旁一字排开，像是守卫着这条必经小路。悬挂于树冠上的一些光秃小枝摇摇欲坠交相摩擦争闹，其上仅有的几片黑青树叶死死抱住这些被寄予最后希望的死亡枝条，时而窃窃私语，时而又放声高嚎。一旁的反映着蓝色的泥水坑里面，沉浸着一朵被染成黑紫色的玫瑰花朵，它浸润着这汤池塘，花瓣已经变成了浑蓝色，还有几瓣花叶似乎早已脱离了它。相对较远的花瓣形状细小且扭缩在一起似一只弯曲的手掌，唯有正中间金黄色的花蕊却仍然保持不染。整朵花朵已知晓她们的存在，顿时变幻成张开大嘴的大红的大王花，花瓣边缘附生着一圈圈尖刺的牙齿，雨沫赶紧将自己的身体扭过去，敏捷地躲过了突然奔自己而来的那朵大开的食人花嘴。雨沫和莉琦似乎在这片地域行走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既没有走完这条狭窄的水泥小路，奇怪的是，沿途上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一只黑色的手兀地出现在雨沫的眼前，向她愉快地来回快速挥舞。它张开手心，向她飘然而来。 雨沫赶紧把双眼紧闭，伸出双手向前挡着以求保护自己。她安静地等待，然而并没有出现任何的动静。她再次将眼睛睁开，面前仍然是之前的景色。莉琦拉起她的左手，“若一直将自己置身于绝望当中，就会看见恐怖的幻像。”她松开拉着雨沫的纤白的手。 简直像初冬一样，弥漫的清冷在这里进行着无人的狂欢。她们再向前走，两旁路面堆积的黑红相间被蚕食的枯叶慢慢演变成一片片的黑木屑和成堆的破烂木竿。还是没有听见一个人的声音，隐在两旁树林里处处破烂的土块房屋似乎早已趴在大地上，枯朽的窗框间夹着的白色塑料布似的东西在不断向四处挥舞，不时还能听见风穿流过某处房屋缝隙的尖刺的呜鸣声。 莉琦和雨沫隐约听见了一段女人的低吟，时有时无，时断时续。透过挂满残叶的一道道拱门的枯树世界，她们飞步一般越过一座横穿干涸的田间小渠上方的小石桥，终于来到了能再看见天空的存在的世界里，脚印早已刻印在了与刚才截然不同的黄土地上。可天空却还是不愿意露出自己将要哭泣的悲伤面孔，两旁高耸的玉米带狠狠地限制了她们极其有限的视线。不只是那里的树林，这里的玉米棒上结出的竟不是黄白色的玉米粒，上面什么都没有。玉米竿的颜色暗淡灰黄，结出了没有颗粒的果实。她们再一次听见了一段刺透骨髓的声音，只不过这次不是低吟的人声，而是一段悠扬的笛曲。这一次，她们却听得极其清晰。 灰蒙天空的帘幕仍紧紧地关闭，玉米林的密幕也仍未揭开。一个空灵的女声微微地冲击了这片土地的宁静，似剔透晶莹的冰晶，似月下微风中的白灵，似空洞里溅起的回响不绝的余音，委婉的旋律带动了雨沫慌乱的心灵，似在诉说某个人的忧伤经历，委婉动听。未等她们赏及，一段笛子轻轻奏起，犹如万物苏醒，犹如绿树成荫，更犹如晨晓时森林里清新纯洁的自然气息。随即旋律忽然变移，突如雨来的提琴组开始慢慢苏醒，配合着打击乐团的演绎，犹如波涛汹涌当中屹立不倒的战旗，犹如壮士就义之前视死如归的坚毅，更犹如暮雪千山在狂风暴雪中的应声崛起。同时不经意间调起的的合唱团也开始应和，突然迸发出嘹亮的合声，让整片荒凉的大地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似在诉说某个无名英雄的进击，也似在诉说某一场史诗战役的胜利。空灵的女声顿时再次拔地而起，迸放出嘹亮的高音，合唱团也开始呼吼般的高声应和。旋律忽然再次变移，女声开始慢慢拉低，听起来还有两架小提琴仍然未停，仍在如丝一般的联立，合唱团凝合的高音，配合着乐器的击打，形成音调不绝起伏的高低。震颤之音，绵绵不绝回荡在这个阔大的空间里。久已，小提琴的声音渐渐收尽，笛子以及那合唱之音也渐渐合闭，竟然又有萧的声音趁机奏起，应着那女声最后的空灵，似人世间的惋惜，又似梦中美好的回忆，最后再全部慢慢地结尾性的沉底，沉底…… 一个猛烈的碰击把雨沫撞倒在地。 “女王即将继位，她将在这片土地上对自己降临最后的绝望，并结束这个悲惨的世界。”一个老者的声音袭来。 雨沫很快发现并没有什么人出现在自己身边，自己的身体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疼痛，慢慢地试着自己重新站起来。 “……女王……女王……女王……”另一个女人尖细的声音传来。 雨沫向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望去，是一个漫步的女人，看不清她的长相。不一会那个女人却出现在她们的身边，紧围着头的棉织头巾，染着几滴黑色污血的绷带紧紧缠住她的双眼，破烂不堪的衣物丝状似地吊挂着随意摇摆，极其糙质的皮肤，指甲盖处长满血凝块的十指正在来回自由地向下摆荡。她把双手插兜，微微仰头，迈着碎小的奇怪步伐缓慢前行。整个人像疯癫了一般，随后她失去了平衡，不明不白地倒进了傍边的玉米地里，她麻布似的衣物却顿时脱落在硬干的黄土地上。 “别动！”莉琦挡下雨沫想要掀开竿林的手。 “我们走吧，这里没什么地方值得我们多待。”她无光的眼神继续看向前方的无尽小路，松开抓紧她的手，向前迈出一步，慢慢走去。 雨沫收好身后自己的衣摆，拍了拍袖子上黄色的灰土，急忙跟上她的步伐。 “绝望，这也太令人绝望了”雨沫叹了口气。“苏玄音这个人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她的灵魂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这不也很正常吗？对于你们人类来说。” “你什么意思？” “在这里压抑自己的真心，只把自己美好的一面展现给别人，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雨沫不想再跟她说话。 在整齐的一排排的竿林里竟出现了一个缺口，两人向那里悄声地快步跑去。有一座看起来完好的房屋出现在她们的右边的视野里。这条被人为砍开的小路通向那座不大房屋。 “……回家……我想回家……”一个熟悉的声音勾进了雨沫的心间。 莉琦再次将胳膊挡在了她的面前，雨沫却一把用力推开了她，此时她的眼里已没有了光芒。雨沫向发出声音的那一边慢慢地走去，突然出现在左右玉米林里的、沾着一些血滴的稻草人也并没有迫使她停下步伐，这时的她已没有心思注意身旁其他的事物，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前方那个属于现实世界的、秋梦澪和秋馨玉的房屋。雨沫小心地尽量不发出声响地靠进房屋外的玻璃窗户。透过铺满灰尘的、滴上几滴白色油漆的玻璃，她在里面看见了两个少女。 即使身穿褴褛不堪的纯白色礼裙，雨沫还是能认出那个惨痛的少女——是浑身伤痕的秋梦澪。然而旁边抱住她的人，却是身穿黑色礼裙的金雨沫。屋内的雨沫小声笑着，而梦澪无力地扭动着四肢。 “说什么呢？这里才是你的家啊。你就是我的唯一，秋梦澪。这个时间的你，我最喜欢了，你是最可爱的……” 梦澪大开着嘴巴，发出痛彻心扉的嘶哑的呼叫。她用尽全力地呼救，却自始至终没有传出响亮的声音。 “你现在是我最喜欢……不，你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秋梦澪。”雨沫压着声音继续说道。 “求求你再也不要离开我，我现在就只剩你一个人了…请不要…离开……” “我们可以去到一个只属于我们的世界里，只有你和我，一定能好好地活下去，一定！”屋内的雨沫脸上留下了几道泪痕。 瞬间，一道白光倏地闪过。 “什么？！”屋外的雨沫眼睛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屋内的雨沫失去理智的疯狂让屋外的雨沫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 “总是看见绝望，自己就会很绝望的，到最后甚至会产生幻觉，我劝你还是别看了。”莉琦在雨沫的旁边说道。 “这是什么？！为什么秋梦澪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我会对她干出那种事情？”雨沫双膝倒在地上，双手紧抓着头发拉扯。 “为什么苏玄音的绝望里我会存在？！是我的原因吗？”雨沫突然哭了出来，大声撕扯着自己的嗓子抱头惨叫。 莉琦环视着周围的玉米林，没有理会雨沫近乎绝望的哭泣。 “走吧，还得继续赶路呢，我的雨沫小姐，为了找到通往苏玄音心底真正自己的那一道门。”莉琦歪了一下头，黑色的宽边帽遮挡住了她的微笑。“雨沫小姐，我好像找到一个很好玩的东西。” 雨沫抬起头，带着铺满泪水的表情看着她，“……什么……？” 一双散发着红光的，硕大的眼睛直瞪瞪地看着雨沫的双眼。 面前的场景出现了刚才来到的小路，旁边的灰色玉米林里也再没有任何岔道口，这里只是一条没有尽头的道路。 “城市的迷幻是什么？”雨沫咽了一下口水。“它什么时候出现的？会把人类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最近才出现。它对于你们像一种被称为魔法似的东西，会把陷入困境绝望的人拖入它的圈套，之后会变成……”莉琦停住了语气，不禁地扬起嘴角，眼神变得犀利坚定。 “会变成什么样？”雨沫怀疑地看着她头上的黑色宽边帽。 “会变成人类原本的模样，当然，不是你们认知当中的任何一种生物。”莉琦放下了微笑。 “你到底知道多少？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的雨沫小姐，你现在是我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亮出的。”莉琦回头看了看她怀疑自己的眼神，还有她铺红的眼眶以及清晰可见的泪痕。“但你仍是一点不懂现在的状况呢，不过你应该马上就会理解到这一切。” 雨沫无奈叹了口气。 “当然也包括你那不为己知的过往……” 她们再一次听到那段笛声。莉琦抬起一条腿，在大地上踏下了第一步，毫不犹豫地向前走去。弥漫天空的纱幕也在此时慢慢拉开。 “你为什么会回答我的问题？”雨沫有些急躁地说。“你应该根本没有理由要回答我的问题吧？” “没错！”她仍然向前走着。“你知道也好，不知也无妨，反正马上就可以接触到的后续都是一样的。” “什么意思，莉琦？”莉琦没有理会她，歪着头向前行走。“莉琦！快回答我！” “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我的雨沫小姐。如果不能安静的话……”她转过身来，背后的玉米林渐次变成了金色。莉琦歪着头，露出无奈的神情，无神地看着她。 “……就会被女王吃掉哦！”言罢，一声清响，莉琦在雨沫面前拍了一下自己的双手。莉琦朝右边撇着的头，与向左边合十的双手相互映衬，她微微弯下腰，抬起头看着雨沫，张开自己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