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双凫一雁02
城门大开，李源一转身往后头一挥手，叶楚青等人早已快走几步上得前来，依次进城 李源一所率的这支残军中，自郑兴东与谢意往下，本就有大半人是从铜丘跟随这罗炳权出来的，这一番经过城门处与守城的铜丘军打了照面，一行中更是有不少人相认出此前的相识来，彼此相视，竟然尽是无语凝噎，叶楚青看在眼里，叹在心中，自古以来将军百战死、壮士难生还，想起罗炳权初到安奚时的意气风发，也就不难理解现在众人心中的苦痛了。 众人入城之后，城门再次紧闭，城墙上的守将更是紧张地继续去向城外张望一番，仿佛生怕李源一等人的身后，还跟着一群蛮军。 然而唐煜却是早已率领着十余个将校，将李源一等人接住，一边呼喊着安排人手来为这支军中的弟兄们提供救护与食物，一边便将李源一往自己的帐中去请。 自得到白逢远遇难的消息后，唐煜几乎将铜丘军中剩下的斥候尽皆给派了出去，有回来的，那多少会带来只言片语，也有没回来的，或许也说明了这些人所去打探的方向情况异样。 总之，唐煜不愿意放过关于南线的任何线索，只可惜他始终只能如雾里看花一般，蛮人究竟有多少，主攻方向在哪里，解决掉白逢远的铜丘军主力后会不会直奔铜丘而来，唐煜得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源一的到来，无疑是为铜丘城中的诸人打开了一扇去了解南线战事的窗户。 铜丘是中楚南境第一军镇，物资储备自当充足，所以在唐煜帐中设下的这一桌酒宴，虽然因白逢远战死的缘故而极尽从简，但对李源一等人来说，却是从鬼门关闯了一次回来后的第一顿大餐。 除了李源一，郑兴东与谢意本就是铜丘军的人，加之罗炳权战死，唐煜也想问向他们许多问题，所以这两人也定当在酒席之列，其余如叶楚青、燕除非等人，也都应了李源一的要求来吃这一顿饭，为的便是商讨接下来的应敌之计，唯有何挺进身受断臂之上，又与李源一尚存芥蒂，所以被安排到僻静帐房休息去了。 酒菜一上桌，众人相视无言，无人愿意去先动碗筷，唐煜见状，轻叹一声，已经端起一碗酒来，站起来朝向座下众人道：“国之不幸，忠良尽损，这一杯，我唐煜斗胆行了代理铜丘军主事之职，请诸君为白帅，为我铜丘军与南线边军数万英灵，在此送行罢。” 言罢，唐煜双手一复，已将碗中的酒洒向地下，其他人见状，便也赶紧有样学样，尽皆满上酒碗，侧身对向帐外以南，端起碗来将酒洒在地上，以敬英灵。 场面既然做过了，身为军人，自然便无需再多作态，唐煜比划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坐下，然而自己屁股还未着地，却已经忍不住前倾身体，问向李源一道：“少将军，郑校尉既与你一起，想来罗将军一行曾与你会师，可否请你将你所经所见之事，说与我等听听？” 李源一自然晓得唐煜等人如此看重自己，为的便是自己一行人所能提供的情报，事实上，这也是他拼了老命要带众人来到铜丘的原因之一，便将自冷江始，而后至安奚，再至浒谷取水道，这一路所经百千里，大小战斗与蛮军动向都如实说与了唐煜等铜丘军将听，唯独省去了蛮族女祭司风信子与曹休一事，他只觉得此事隐情重大，恐怕还是得等回到帝都后与父亲计议一番再作决定。 唐煜等人听罢，无不摇头叹息，李源一这一路来，可谓是刀山火海里头滚了不知多少遭，期间安奚一战，更是让众人对叶楚青这个身无军阶的大头兵刮目相看起来，再加之李源一在更罗炳权遇伏一战与浒谷城一战的讲述中，屡番称赞叶楚青，唐煜当即便表态要与李源一联名上书兵部，为叶楚青去请一个校尉职来。 接着，李源一又将自己一行从水路去宁洱时遭遇大潮，又有五十余人葬身鱼腹；到了宁洱之后，老远便又发现城池上方早已没有楚军的旗帜，心知不妙的众人便又赶紧直接奔赴铜丘而来等事道出，众人尽皆喟然。 战局至此，已然明了，蛮军甚至比从南线边境一路北逃的李源一还要抢先一步，就连最近铜丘城的宁洱都已经不保，战火显然已经烧到了众人的家门口。 而此时的李源一等人也才堪堪听闻了白逢远所率铜丘军两万主力尽皆殁于葫芦谷一事，一时半会尽然惊愕至不能言语。 “本以为有白帅在，我军定能奋起还击，收复失地，更可能长驱蛮境，一雪前耻，可这……”李源一说到动情住，已然把持不住，鼻头一酸，两行清泪紧跟着便夺眶而出。 众人排除万难，付出了多少条人命的代价，千山万水来到铜丘，图的就是留下这一条命，存下这一口气，好为在南线阵亡的手足弟兄去报仇雪恨，可如今，希望被骤然之间击得粉碎。 “百胜将军”败了，非但如此，还连同两万精锐，如同一堆柴火一般被毫无意义地在葫芦谷中焚烧了个干干净净。 这等惨象，莫说如日中天的中楚帝国，就连从前司马玉秀为前朝楚王李玉争雄天下时，以一国之力相抗五国，最终铁衣血染，成就王霸之业，立下这等不世之功，也未曾听闻任何一军有过这样毫无还手之力的惨败来。 如此国耻，居然还是被楚人向来瞧不起的蛮子所赐？ 这一顿饭，众人尽皆吃得苦涩无比，就连早已用完了榆树干粮，几日未曾吃过一顿饱饭的李源一等人，也觉得盘中rou食入口，如同嚼蜡一般索然无味。 良久，唐煜轻声道：“少将军，铜丘是我中楚南部最后一道屏障，纵使战至一兵一卒，也断然不能轻易放蛮人过境，我唐煜虽不才，但愿继承白帅遗志，在此誓与蛮人血战到底，城中百姓这几日来也撤去大半，明日里，你便与余下的百姓一同北上，而后去往帝都，将南线之事，说与陛下听罢。”